标价1万，实付3万，宠物交易有多坑
作者 |南风窗记者 邢楚
“如果我不付200的运费，你们会把（猫）还给商家吗？”
“就当做弃权吧。”
听到某宠物基地的宠物托运负责人的这句话，岑阳浑身一颤，“什么叫‘放弃’？什么叫‘处理’？”对于一只还不到半岁的小猫来说，她并不想知道对方会做什么。
岑阳表示，除非支付运费，否则不会送小猫到宠物基地/受访者提供照片
一小时前，岑阳接到电话。电话那头自称是宠物托运机构的女士告诉她，岑阳前天在宠物基地购买的一只小猫已经接种疫苗并进行了检测，即将送往岑阳家中。收货地址。不过，岑阳需要先支付200元的检测费和运费，还要额外支付200元的检疫费。
此前，联系岑阳的卖家并未告知岑阳这两项费用，在要求她付款时也没有出具相关检疫证明。
此时此刻，岑阳为了买一只猫已经奋斗了两个月，但“最后一公里”却让她心寒。独自生活在大城市的策阳，工作四年后才决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毛宝宝”。因为现有的住所无法满足养猫的需要，她甚至费了很大的劲才搬家。
但一切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混乱的养宠市场，正在让越来越多对宠物充满期待的年轻人陷入心理负罪感、无法维权的怪圈，而经济和精神成本却越来越高。
01
闪电般的快速捆绑
这是岑阳第一次养猫。和很多养猫人一样，她提前联系了一些线上线下门店，自以为做了很多功课。然而，大部分的准备工作都集中在养猫的注意事项上，却忽略了购买的第一步。
她被小红书等社交平台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购买渠道的区别。最后，她决定从宠物销售基地购买一只自称是普通猫的美国短毛猫。
支付2400元购买猫后，岑阳突然被基地销售人员告知，她选的短毛猫已经准备好检验发货了，“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缴纳费用后，岑阳的猫已准备好接受检查并发货/来源：图虫创意
岑阳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直接在微信上畅所欲言，但很快，一个电话就打来了。电话里的人声称已经安排好了她订购的猫。她语速很快，讲解了买猫后的护理注意事项。她还在这一系列的预防措施中加入了包装猫粮。 。
对方一口气给了岑阳两个选择：三个月的猫粮，一共1350块钱，或者四个月的猫粮，总共1700多元。岑阳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声称包裹已经打包好，并让她直接“付款”。
挂断电话，岑阳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回拨过去，但无法接通。她在微信上向销售人员要求提供无包装的猫粮，但销售人员告诉她：“（猫）已经上车了。”此时距离岑阳挂断电话还不到五分钟。
“他们说，因为幼猫比较脆弱，需要吃特殊的食物和营养品。他们还告诉我，从他们那里购买对于过渡期的猫来说是更安全的解决方案，而且价格比京东便宜。”
但当岑阳向她接触的销售人员询问猫粮的品牌时，她被告知：“你得问饲养员。”
销售人员表示，饲养员会来添加岑阳的微信，但从下订单到准备发送，岑阳并没有收到添加好友的申请。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从突然被要求捆绑的猫粮，到不透明的运费和检测费，在多个环节被要求加价后，岑阳都有些忍无可忍。这莫名其妙的200块钱，她不能就这么付了。
更让岑阳生气的是，他订购的猫的卖家声称会有专门的车司机护送猫回家。车子到了家门口，岑阳看到猫笼里的小猫正在伤心地哭。她问司机：“为什么它一直叫？”司机看了一眼笼子，开玩笑地说：“哭了，说明它还活着。”
捆绑出售的高价食物并没有和猫一起到达。因为商家此前曾表示，小猫们不能擅自更换食物，必须继续吃他们提供的过渡食物，所以岑阳自己并没有额外购买食物。但卖家一再声称的“东西齐全，可以直接在家养”又是一句空话。猫回家后，只能挨饿。
打开航空箱，岑阳发现猫拉屎了。猫屎旁边放着一小袋半巴掌大小的猫粮，最多只够小猫吃半天。
两天后，岑阳终于收到了猫粮，却发现卖家把猫送过来时，发现它和猫笼里装的小包装不是同一种食物。 “因为不同品牌的猫粮形状差别很大，一看就知道。”这与卖家“不能随便换食物”的说法相矛盾。
这样的遭遇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季敏也在网店通过直销方式购买了一只猫后，被捆绑了两盒不知名品牌的猫粮和营养补充品，价值3500多元。
被捆绑出售，智珉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如果猫从世界上消失》剧照
2023年12月，吉敏在网上商店微信账号中添加了一家名为“宠艺”的猫舍宠物店。通过对方发来的地址，他来到了当地郊区的一个宠物基地，那是一个农场般的院子。 “一格子里有好几只猫，一个大笼子里可能有四五百只猫。”
最后，智敏买了一只2个月大的英国短毛猫。这只猫的价格是2400元，但店家在购买猫后，还以“过渡期不能随便换粮”为由，为季敏捆绑了3500元的杂牌猫粮。 “如果你不买他们的食物，我们只保证15天的售后服务。”所谓“售后服务”包括治疗猫和更换病猫。
出于同样的原因，格雷还与超过10,000种猫粮和营养补充剂捆绑销售。 2月底，格雷在上海一家宠物店发现了一只“拿破仑矮脚鸡”小猫，标价为11600元。付款后，商店开始向格雷和她的男友出售猫粮和保健品。
店家表示，由于小猫不能随便换食，很容易引起肠胃不适等问题。 “如果肠胃问题是因为换食物引起的，他们是不会负责治疗的。”
最终，算上买猫的一万多元，格雷总共花了将近28400元。
格雷收购的宠物店在上海有一家连锁店。它在市中心有一整栋几层楼高的建筑。无论如何，它看起来很“正常”。
然而，捆绑销售只是这充满漏洞的人生交易的第一步。
02
后续费用高
把猫带回家后，智敏发现它昏昏欲睡，不吃不喝，不拉屎。猫舍让他回去休养几天。这几天，店主都没有回复季珉的微信。五天后，季敏去把猫带回家，发现猫不仅脏兮兮，而且还不肯吃、不喝。季敏送他去医院，对猫进行了杯状病毒和支原体检测。
一位养猫人士告诉我，“（后院的猫）带着猫癣或耳螨带回家几乎是常态，因为这些小病懒得花钱治疗。”
当猫回家后病得很重时，是否应该治疗？这是所有“不幸”的猫买家面临的问题。小猫与普通商品不同。如果货物损坏，将被退回。这就是鲜活的生活，考验着人性——这也是卖家的狡猾。
猫能不能治好，取决于猫主人的人性。
季敏给小猫做了身体检查后，就去了猫舍，猫舍口头承诺“换一只”。但季敏不再信任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治疗生病的猫。 “我担心他们会把猫活埋或者折磨死。”
格雷从宠物店把小猫带回家后，发现第二天它也“萎靡不振”。
小猫远没有刚到家时那么活泼。它整天躺在地上，不肯吃、不喝，也不理任何人，奄奄一息。
格雷担心自己买了传说中的“周猫”——也就是说，它患有隐性疾病，饲养后一周内就会死亡。她带猫去医院检查，发现有耳螨和癣。商店告诉格雷，这是一种“正常现象”，而且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小猫还没有完全接种疫苗。
把猫从医院带回来后，格雷和她的男朋友立即考虑退回猫的食物。但在与商家对峙过程中，针对格雷提出的问题，商家一一自信地回答道：“你说这个（猫粮）是杂牌，那么恭喜你，上面有生产地址和厂家电话。”可以在天猫查到，如果你的投诉成功，你可以得到一大笔赔偿。”
面对格雷对出售不到四个月大的小猫的质疑，该商家表示：“中国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猫狗要到一定月龄才可以出售。”
商户回应/受访者提供照片
最后，店家表示可以改用一个品牌的猫粮——也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国产猫粮。格雷给工商局打电话，却被告知，由于理由不充分，“坚持投诉没有什么意义”。
经历了一次失落之后，季珉才开始明白“后院猫”这个概念。所谓后院猫，顾名思义，就是在自家后院饲养的猫。猫主人饲养猪、鸡和牛等猫。一公一母分批饲养，根据价格确定价格。通常，那些不超过2个月的就会被出售。
“后院猫舍的特点就是选择多，只要你付钱，我们可以为你找到任何品种。货物都是从全国各地调来的，疫苗只需要打一针或者不打疫苗，就可以了。”两个月后就可以卖掉。”季珉说道。他找到了原本联系猫屋的淘宝客服，却得到了回复：“这是卖家的问题，他们只是帮他联系卖家。”
一切都充满了谎言、欺骗和骗局，买家勃然大怒，最后受伤的是小猫。
季珉在小红书曝光自己的经历后，每天都会收到与自己有类似经历的网友私信。一名女大学生无意中买了一只患猫瘟的猫，但由于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来治疗它，她“急得都快哭了”。
帖子发布几天后，猫舍竟然打电话给他，并提出付钱让他删除帖子。季珉试探性地要求赔偿四千五千，但对方认为太多，不愿意赔偿。季珉说，他想走法律途径，但卖家只是告诉他：“你不能起诉，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法律不会受理几千块钱的案子。”
目前，大多数爱猫人士和社会主流主张“领养而不是购买”，因为后者很容易为地下产业链做出贡献，但领养可能会考验主人的经验和判断力。另外，对于像岑阳、葛锐这样“非常想要一只品种猫”的人来说，领养成功的概率很低，购买的吸引力太大。如果不小心，他们很容易冲动购买。
爱猫人士和社会主流大多主张“领养代替购买”/《千寻小姐》剧照
岑阳告诉我，她在“领养”和“购买”之间经历了一次心态的转变。
起初，岑阳很想领养。更何况同城的猫收养机会很少，需要仔细筛选。此外，她还想养一只年轻的猫，“这样她就可以慢慢发展一种关系”。而符合她想要的条件的收养人却少之又少。
对于消费者来说，后院猫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品种多、价格相对低廉。以两个月大的虎斑美国短毛猫为例。广州市中心商业写字楼的猫舍价格在4000到8000不等。没有实体地址的网上猫商报价在200-3000不等。
精心编辑的猫图片、广泛的品种可供选择以及相对低廉的价格无疑对新手买猫者具有吸引力。岑阳这样解释自己最终被“困”在猫贩手中的心理动机：“小动物是生命，不是奢侈品，无论真假、品质高低，只要既然你先把它们带回家，你自己就可以把它们养好，渠道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但如果真的遇到像格雷和智旻这样的病猫，精神和经济上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这里存在一个潜在的博弈：以利益为导向和以生命为导向的行为逻辑有很大不同，而后者肯定要付出更多、妥协更多。当买猫者和卖猫者都以“尊重生命”为前提乃至目的时，良性的活体动物贸易才能实现。
03
隐形饲养员
在一个难以辨别、充满陷阱的宠物市场里，真正爱猫的卖家存在吗？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也面临着两难的境地。
王野是北京一家猫舍的经理，也是孟加拉豹猫的饲养员。但 2024 年可能是他作为种鸽的最后一年。 2023年一整年，他养猫花了五十万，略有亏损。
王野是北京一家猫舍的经理，也是孟加拉豹猫的饲养员。
“我们是在繁殖，而不是‘繁殖’。”王野小心翼翼地纠正了这两个字。一字之差是像他这样的猫饲养者长期被误解和忽视的痛点。
王野坦言，自己之所以成为饲养员，是因为2020年之前创业积累的资金。但现在，他越来越发现，作为一名独立饲养员，生存越来越困难。他没有团队，自己养了几十只孟加拉豹猫。他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打扫猫舍和制作猫粮。他通常将不同的肉类和蛋白质混合到猫专用的食物中，以使幼猫社交。培训等等，除了这些，王野几乎没有时间去做销售和推广。
当想要买猫的消费者在社交平台搜索猫卖家时，90%都是文案统一复制粘贴的猫贩子。他们不太可能遇到王野这样的独立养猫人。
饲养员与卖猫者不同。经营猫舍的第五年，王野在社交平台上更新了十几条视频，几乎都是科普猫的品种和习性，以及分享养猫和与猫相处的方法。
王野认为，所谓繁育就是“致力于培育某种品种的宠物猫，使其拥有更好的外观和性格”。这确实是培育适合家庭使用的宠物的目的，但“健康”才是第一位的。王野熟悉每只猫的性格和身体状况。
“大多数正规猫舍一般只有单一品种或双品种”，每只猫必须至少接种三次疫苗才能出售。 “一个养殖场生产的猫的数量可能抵得上十几个猫舍。”除了消费者，宠物店也有养殖场的需求。
王也接触到了很多冲动购买的买家。王野劝阻了很多顾客，比如财力有限的大学生，他们“只看到了猫的可爱，没有看到人需要付出的努力”。王野说：“买猫其实是最简单的一步。”
买猫第一眼看到猫的可爱/《你好喵室友》剧照
如果你在各个社交平台上搜索出售任何品种的猫，几乎所有列出的猫都是2个月左右大的。猫经销商基地通常出售 2-3 个月大的小猫。首先，这个年龄段的它们很可爱，不需要一直粘在猫妈妈身上。其次，如果从小就开始养，最容易把主人当成自己的父母。有了市场需求，相应的产业链就会兴起。
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区分“后院猫”、猫贩、猫舍和正规饲养员是相当困难的。这是因为活体宠物的买卖尚未得到统一的监管和规范。
比如，像王野这样的饲养员，即使有比较成熟的猫舍经营经验和能力，也没有营业执照可供他注册。只有一些国外协会的会员，如CFA（国际猫爱好者联合会）的会员才能注册。 ）、TICA（国际猫协会）、FIFE（国际爱猫人士联合会）等，但这些都没有必要的含金量和专业保证。毕竟“花钱就能注册”。
“这些证书只能证明一件事：你的猫是一只猫。”沉阳一家经营六年的猫舍经理严雨涵笑着说。现在市场上大多数的饲养员和他们经营的猫舍都是个人、夫妻、家庭作坊等形式，“又称家庭猫舍”，因为养猫的成本通常比较困难以支付员工的劳动力成本。而且由于能源和资源相当有限，大约97%的正规猫舍只饲养一种品种。
严雨寒曾经是互联网“大公司”核心团队的员工，自己也创办了一家公司。 2018年，他创办了自己的猫舍，专门饲养美国短毛猫。一个猫舍初期投资可达100万元以上，每年饲养100只左右的猫，平均价格在7000元左右。但直到今年，猫舍仍然略有亏损。
“猫是少数可以用金钱买到的爱之一。”严雨涵认为，宠物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其生命属性远远大于其商品属性。在他看来，“N天包退换货”之类的售后承诺，本质上就是给宠物去死。 “如果它生病了，就会给消费者换一只新的，原来的会被收回来‘处理掉’，甚至变成‘血猫’（专门用来抽血的猫）。” ，成为虐猫产业链的一员。”
在电视剧《繁花似锦》中，马伊琍饰演的老板娘说过一句台词：“黄河路上的餐馆每年都开张、关门，外行人机会无穷。”在严雨涵看来，“猫舍和餐厅一样，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新进入者，也有倒闭、离开的猫舍。”因此，在宠物行业，大公司都在集中在下游。
《花儿》剧照
日前，我国活体宠物行业还处于野蛮生长、混乱阶段。由于信息不透明，存在一定程度的劣币追逐良币，也存在孕育观念差异的地下产业链。
包括王野在内的众多饲养员多年来一直在探索如何建立“对猫对人有利”的市场流通渠道。目前社会主流倡导的“以领养代替购买”并不是一个完美的选择。有媒体报道称，不少打着所谓领养旗号的人，实际上是在利用爱猫人士领养的机会，捆绑销售猫粮，以获取利润。
王野也遇到过很多对待猫不好的收养者。一位博主声称为数十只猫找到了领养者，将所有猫放在同一张床上进行直播。直播过程中，其中一只猫被踩死，博主根本没有注意到。
“这个世界上已经存在生命了。如果一个人对它的影响是好的，那就是好的。”王野认为，因此，对于想要养猫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还是认清“人”。无论你是饲养员还是猫贩子，最终都只能通过人与人的交流，逐步筛选、建立猫与人共存的良性秩序。
本文图片部分来自视觉中国，部分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