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新经销商：一门没有房产但可以收房租的生意
迢迢
宋建国在一次培训中介绍过这个制度：我们最好叫它六级梯队，不要说上下线，那是金字塔计划的名称。他宣扬，这是一个没有房产但可以收租的企业，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成长，利润也在增加。
本刊记者 |何成波 编辑|陈先玲
实习生|紫亚文， 陆雪儿， 金亚茹
吴温盯着马赛克照片，她想起自己认识新闻里的那个死去的女人。那是在石家庄的如新分享会上，吴温经常看到一个充满自信、美丽、身材姣好的女人，大概是模特，她经常参加T台，手里拿着如新产品。
现在，媒体已经将她化名为“林丽”。消息称，她生病了，没有吃药，也没有就医，坚称“发烧就是解毒”“医院在害人”，想靠如新产品G3果汁“扛”过去。
吴温对这组词太熟悉了，她曾经深信不疑。和林丽一样，她在如新最底层当过销售员，也是产品的使用者，差点落得同样的命运：都到了鬼门。“林丽”介入，她侥幸捡到一条命，却每隔一天就被诊断出尿毒症和透析一次，勉强维持生命。
在网络话语中，他们被称为无脑狂热分子。但更深层次的事实是，它还没有在阳光下晒干。吴温决定站出来告诉努斯金隐藏在阴影中的潜规则，揭开了直销系统下隐藏的另一个庞大系统。
>精心指导
本来，吴温并不相信直销。
那是2013年，吴温持续发烧一段时间，住进了石家庄第二医院，被诊断出狼疮。医生告诉她，她无法治愈，只能依靠激素、免疫制剂和阿司匹林勉强控制病情。朋友说如新可以治好她的病，并带她去见她的“老师”进行健康讲座，并在分享会上，听如新产品如何治愈糖尿病、高血压和癌症。
她其实很抗拒，认为直销是传销。当时，吴温还是一名汽车推销员，工作繁忙，多次拒绝。但她喜欢与人打交道，性格活泼聪明，慢慢不好意思拒绝。当她参加会议时，她发现讲课的“老师”非常亲切和耐心，对如新及其产品的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讨论，他们会说：“产品是如新业务可持续发展的基础。”
之后，她开始免费体验产品，还被拉去门店参观，参加团队聚会，逐渐了解如新背后的业务：零投资，5年500万，并提供一套全程可复制的方法，确保成功。
吴温开始相信了。但她不知道，这是一套拉人脑袋的基本功，写在一套标准化的工作流程里：前期，找身边的朋友，进行长期全面的调查，逐步探查、引导，再进入第二阶段。引导目标“尝试一下”，伴随着“梦想灵感”，增强您实现环游世界梦想的雄心壮志。当然，他们非常有耐心和一丝不苟，在你有任何顾虑之前，他们不会急于进行下一步。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真相”并把你拉入它的系统。
吴温在邯郸的一栋公寓楼里被彻底俘虏，他们称之为“如新工作室”，她遇到了裴继成，一个40多岁的女人，面对大浪非常健谈。她告诉吴温，“我有办法治好你的狼疮”，并随口说起了天津的一位狼疮患者是如何被如新的产品治愈的。对于吴温来说，治疗的意义远比环游世界重要，她很感动。
裴继诚给她开了一个配方，里面有大量的裴氏胶囊、鱼油、灵芝、茶裴等。在她获得的培训资料中，这些神奇的产品可以治疗13类不治之症，从心脑血管到癌症，再到神经性头痛、前列腺和各种眼疾。其中一项数据显示，“灵芝和”的组合可以减轻肿瘤的重量45%。
在如新官网上，它们只是普通的“保健品”，但吴温已经打消了她的顾虑。这些奇幻的“神话”即将成为触手可及的现实。
吴温用500元买了一个测定袋，里面装着各种试用产品和内部信息。这标志着她作为如新最低级别的业务代表（SR）的正式角色。裴继成的丈夫宋建国在一次演讲中说，成为SR意味着“拥有经营如新的权利”。”
搬进来的第二个条件是算命和改名。他们请来了一位台湾算命先生，一次花1000元。大多数人都不以真名行事，包括裴继成。然而，吴温拒绝改名。
拉吴温进帮的朋友离开后，她成了裴继成的下属。吴温亲切地称她为裴老板，裴继成的丈夫宋建国成了她的姐夫裴老板。这就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本文中的人物关系图
> “杀人的人是名医”。
作为SR，吴温必须完成每月10000元的营业额才能保持这个资格。她在朋友圈里卖面部水疗机，卖G3饮料。她宣传这种“超级水果”可以解决婴儿感冒，预防宫颈癌，增强免疫系统，甚至保护视力。
然而，吴温很少离线。该产品大多是自我消化的。从14年初的每月购买2000到3000，在17年内飙升至7、8000，并开始囤积最贵的TR90。这是如新明星产品，一套超过15000个，被贴上了一套减肥产品的标签。在用完卖车的丰厚工资后，吴温也把信用卡用光了，最后算出，仅2017年一年就欠了12万元。
但是他们对狼疮根本不起作用，吴温吃得太多，呼吸困难，严重的时候，她不停地咳血。裴老板告诉她，这是身体的排毒和调试。她被说服了，甚至在后来病危住院时偷偷喝了G3果汁，生怕被医生和亲戚发现。
这套理论来自一个名叫宋子勇的女人。在石家庄的培训会上，吴温多次受到这种思想的洗礼。宋告诉他们，发烧是身体对清除有害物体的免疫力的信号，去医院只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什么是名医，杀人的就是名医。”宋子勇四十多岁，宽脸高眉，眼睛却很小，偶尔露出邪魅的笑容，有一种自得其乐的感觉。
宋子勇和她的丈夫柴其妙是邯郸市率先开发如新线下的人。吴温说，他们已经培养了三四百人，如新在业绩荣誉榜上位列“全球科技新领军人物”榜单。
宋子勇多次讲述岳父的故事，80多岁时患了各种癌症，医院放弃了，最后依靠如新产品，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你不能去对你有害的医院，而宋提供的方式是吃如新产品，吃量加倍，越多越好。只要量够，就能熬过发烧和各种疾病。迷信的人也会循环播放宋的录音，在接受思想洗礼的同时服用新产品。
>金字塔底层的中产阶级
吴温在石家庄的一次培训会上认识了“林丽”。在各种发布会上，她经常手持产品，身着礼服出现在T台上，并在分享会上分享自己的经验，表明吃了TR90和g3果汁后，脸部变得更加紧致，皱纹和疤痕消失了。
林丽受过高等教育，来自北京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早年当模特，婚后在丈夫苏薇的公司从事人事管理工作。她也因为生病被朋友带进了如新，并把她钉在如新身上以改善她的病情。
但三年过去了，她变得和吴温一样狂热。苏薇说，她把家里所有的化妆品和日用品都换了，还强迫家人一起用如新。我太痴迷于每天听宋子勇的录音了，早餐吃了好多胶囊，只喝了G3果汁。她阻止家里给孩子打疫苗，还拿出宋子勇的理论：“医院有害，打疫苗就是给孩子注射病毒。”
今年3月，林丽感冒了，但她坚持不去医院，以为只要喝G3果汁就能活下来。在她被送往医院不到一天后，她就去世了，医生宣布了死因：严重的肺部感染引起的器官衰竭。林立代表了以如新经销商为主的典型群体，来自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甚至还有一大批高管，甚至是痴迷于此的学者等精英。
苏薇告诉《南都周刊》，每年，他的妻子林丽都会在如新身上花费20多万元。他也了解到，妻子林丽在圈子里并不是个孤例，还从朋友那里听说，北京某名校的一位老师后来辞职去上班了。
昊东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张晓玲后来担任苏薇的律师，与许多“受害者”合作，他得出的结论是，“如新经销商正在侵蚀中产阶级家庭。因为有钱。”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举报人告诉《南都周刊》，她的丈夫拥有研究生文凭，之前是人力资源总监，月薪2w+。在沉迷于新产品之后，他每年投资20多万元。她的丈夫担心如果他没有达到他的表现，他会被降职。因此，我不得不每个月疯狂地购买如新产品，以购买足够的性能。家里的储藏室已经堆不出来了，只好强迫父母和妻子一起吃饭。
这种动力来自一个美丽的蓝图——六代 5% 系统：六层，5% 佣金。
在第一代下线中，只要开发5个人，每人可以获得5×10000×5%的业绩提成，共计2500元。从第二代的25人到第六代的15625人，累计增幅可达每月900多万。
受访者提供的奖金计算表
苏薇向《南都周刊》提供了一段视频，其中宋建国在一次培训中也介绍了这个系统：我们最好叫它六级梯队，而不是上下线，那是金字塔计划的名称。他宣扬，这是一个没有房产但可以收租的企业，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成长，利润也在增加。
在律师张晓玲提供的视频中，一名狂热分子对着一盒如新胶囊尖叫。吃很多胶囊已经成为人生赢家的标志。在这个金字塔体系中，他们是底层的人。
2017年10月30日，裴老大将宋介绍给吴温，并为她调整了“治疗方案”，大大增加了产品的用量。在新的健康清单上，从 g3 果汁到 TR90，共有 15 种产品上线。
>阳光照射进来，它们就会消散
2018年新年，吴温因为水肿、肺部出血，被家人逼到医院。她没有忘记宋子勇的教诲，也放不下G3汁，只好藏起来偷偷喝，一连喝了七天。她曾经听宋说过，有一个人得了肾病和尿毒症，吃了灵芝，喝了G3，然后就好转了。在生命垂死之际，吴温仍然坚信。
当医生发现时，他们告诉了她的家人。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扔掉了。当时正值她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她总是戴着呼吸器。情绪激动的父亲拉着她的手一直哭泣，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里感到亏欠和愧疚，她彻底清醒了。每天都有新的危疾通知书递给父母，直到后来，吴妈妈连去医院看病的勇气都没有，就瘫倒在家中等待命运的审判。谁也没想到吴温能活下来，就连她自己也不行。
“回家吧，我不想死在医院里”，她提出放弃治疗。吴温的姐姐问她想说什么，有了呼吸机，她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只能颤抖着用一根手指在手机上打出自己想说的话。亲戚们纷纷来医院看望她，这都是最后的告别。
吴温在新疆工作的弟弟也赶了回来，恳求主治医师做最后的尝试。当他离开时，他的妹妹还没事，“怎么回来了，她已经病危了。
但最终，吴温活了下来。4月底，她走出了医院。这让每个人都感到惊讶。出
院后，她需要每隔一天去医院做透析。由于住院期间多器官衰竭，现在即使是轻微的感冒也会导致心力衰竭，在更严重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再次住进ICU。
吴温知道，即使她要求更多的赔偿，她的身体状况和生活质量也不会有实质性的改变。但令她彻底失望的是，如新团队从住院到重病再到出院的整个过程中，只给了她妹妹2000元作为安慰金。就连过去关系很好的导师裴继成，也只是来到医院，看到吴温戴着呼吸机，插满了管子，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然后就离开了。
拖着虚弱的身体，吴温给女新打了三次电话抱怨。然而，如新并没有出面解决问题，只是让她联系裴继成夫妇。
此时，裴松夫妇已经解散了原来的微信群，并封锁了吴温及其家人的朋友圈，所有与裴松夫妇利益有关的下属都删除了她的微信。在那之后，所有新的东西都会从手机中消失，就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她再也无法联系到他们。
>秘密运作的经销商系统很难
追踪吴温背后深邃庞大的系统。他们走到哪里，都与如新绑定，但在茹斯金公开的信息中很难找到他们。
作为新的直销员名单，没有宋子勇和丈夫柴启淼的名字，也找不到吴温熟悉的人。如新在中国拥有多达310家分店，很难在中国每个省份都找到它们。在宋子勇的天眼查页面上，她和丈夫控制的公司也与如新无关。
吴温告诉《南方都市周刊》，宋子勇活跃时，以开华医疗的名义申请了不固定的酒店会议场地。记者打听发现，石家庄只有一家凯华医疗，法定代表人是胡勇，和他有老板关系，一个叫李春娇。两人是夫妻，是如新官网上公布的新业务总监。
如新经销商体系分为10个级别，从开卡购买产品的明星客户到实习零售商，考核后成为业务代表，根据绩效逐步晋升，最后成为业务经理、总监，最高级别是业务咨询总监。业务总监胡勇、李春娇排名第八，与宋子勇、柴启淼平分秋色。
宋子勇和他的妻子以事业上的成功人士的身份出现在如新的官方网站上。2015年1月，在“一季度抗老年生活论坛”太原分论坛上，柴其妙还担任了“领队主讲人”。根据如新官网，柴其妙和妻子宋子勇曾是原单位的经理，在香港的一次会议上，他受到新模式的启发，被如新“力量向善”的企业所吸引。随后，他辞去了工作，全力以赴发展如新业务，该业务现已进入第13个年头。
事实上，如新在商务部已经备份了直销系统，直销人员只有在商务部注册后才能进行直销。
《南都周刊》记者以意向加盟商的身份致电如新官网客服，对方告诉他，与如新合作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以个人身份成为如新直销员。第二种是注册独资企业许可证，并成为如新经销商作为公司实体。
随后，《南都周刊》记者联系了谢姓如新南方品牌公关负责人，谢姓承认，直销员达到“一定水平”后，可以换成经销商。
如新如何监管这些经销商？该负责人表示，如新有一个商业道德部门，负责监督和规范其经销商。否则，如新将受到行政处罚。但是，他说，回答如何定义违规行为是不方便的。后来又补充，如果经销商说产品没有功能，那就是违规。
《我的钻石人生》一书的作者、安利在中国首批经销商之一的肖飞告诉《南都周刊》，直销是商务部上报的直销制度。在法律规范层面，个体直销商和直销商是单级销售模式，只能有销售收入。而经销商从事的还有另一种涉嫌金字塔式的财务核算，无限代的多层次佣金制度，“而直销公司的业绩，几乎都是由这样的卖家团队创造的。”
>新的光明和黑暗
直销和金字塔营销很难定义，两者之间的模糊界限是由于中国特殊的历史原因。上世纪90年代，如新和安利等公司进入中国，成为第一批直销企业。但那时候，还没有直销这回事，所有的直销都叫传销。从法律上讲，传销是一个中性词。
1998年，中国政府禁止了所有传销，这个词正式具有非法含义。政策的重新开放已经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为了兑现加入世贸组织时的承诺，包括如新在内的10家传销企业复活。
随着《直销管理条例》和《禁止传销条例》的出台，直销和传销在法律上开始区别对待。获得许可的如新也已向标准化迈进。直销公司原有的销售体系消失了吗？没有。
肖飞在接受浙江交通之声采访时表示，其实20年来，几乎所有的直销企业都没有改变原来的经营方式。他们只是把原来的取货中心改成了街上的店面，把传销员工变成了经销商。名称和包装已更改，但所有其他操作的本质没有改变。
如新经销商系统很少被报道，随着舆论的通过，它很快又恢复了秘密。
2007年7月16日，如新中国黑龙江分公司因涉嫌传销被调查处罚。现场查获“如新”系列产品100余箱，案值200余元，涉案近千人。
2014年1月，《人民日报》记者发现如新曾将《人民日报》刊登的广告作为新闻事实进行宣传，随后前往北京郊区某酒店揭露如新举办的“明星峰会”，揭开了如新金字塔或梯形结构的面纱，并表示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 这种奖金制度和人员构成了涉嫌的金字塔计划。
同年，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责令如新纠正其夸大宣传和部分销售人员的欺骗和误导性宣传，并处以10万元罚款。
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Nu Skin。由于分销商独立运营，直销公司在事故发生后可以很容易地将系统及其责任放在一边。肖飞对《南都周刊》总结道：“直销公司一贯的把戏是让经销商承担责任，一个经销商的个人行为可以把所有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吴温和苏薇也面临过这样的情况。没有办法找到对如斯金的投诉，在撞墙一年后，林丽的死触动了吴温。她与林丽的丈夫苏薇和她的律师张晓玲取得了联系，并加入了维权小组。他们试图联系如新，但如新没有提出任何实质性的解决方案，只是坚持与家人苏薇谈判。
3月20日上午，双方进行了谈判，但最终没有达成协议，他们不高兴地分手了。同时，如新还以违反公司相关规定为由，终止了与经销商的合同，终止了与经销商的合作，并将责任转移到经销商的个人行为上。在声明中，没有提到涉案经销商是谁。
张晓玲告诉《南都周刊》，他们不需要赔偿，也不考虑起诉，但他们将在如新总部所在的中国和美国进行刑警。
然而，十天后，事情变得更糟了。如新和林丽的家人发表联合声明称，双方已经和解，并就善后事宜达成共识。苏薇和律师张晓玲也不再接受采访。吴温还是不敢有太多奢侈的欲望，这段时间，她还是经常住院。她只是希望“更多的人能明白这件事情，不要盲目相信保健品，身体没了，钱没了，精神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我不指望变得更好，我想成为......，”她说，哭泣后她的声音仍然哽咽，“我希望我能活得更久，”她说。
一年过去了，吴温的身体依旧虚弱，连去公园都累了，只能坐下来休息。她记得一年前，她以为自己会死在医院里，她还用手机写下了给姐姐的遗愿：春天来了，我想到外面晒太阳，四处走走，看看花儿。
（部分受访者已被点名）。
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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