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边墙：世界屋脊上的明长城（一）
冬季的长城
杨金华 摄
内容提示：
为平息西北边境威胁，明朝廷于1546年至1596年历时50年在青海修筑边墙。青海边墙作为明长城的重要组成部分，因地制宜，修筑方式灵活多样，主体由夯土墙、石墙、山墙、山墙、河墙、壕堑等组成，全长331.8公里，从北、西、南三面守卫西宁。
一
1368年，明朝灭元后，元朝残余势力退守北方旧草原，但仍保持一定的军事力量，不断在南方骚扰掠夺，与明朝长期对峙。明朝把边防重点放在北方，设立“九边”防蒙古，而西北边防军，因其“南防诸部，北御蒙古”的特定地理位置，在军政体制上多设立卫所，管理军民。元朝西宁府在明朝改为西宁卫，体现了这个时代的特征。
明代西宁卫是西北边陲的重要卫所，始建于洪武六年（1373年）正月，宣德七年（1432年）升为军民都督府，正式成为具有管理地方民政职能的军民合一机构。明代西宁卫下辖中、前、后、左、右、中左六千户。洪武八年，青海西部相继设立“塞外四卫”，即安定、阿段、渠县、罕东等卫，也归西宁卫管辖。西宁卫作为兼管地方行政的机构，下辖巴州、洪雅、老雅、三川四个户籍。 它还对周围的藏族部落（明代统称“西宁十三部落”）实行监察，各部落僧俗首领“每月到卫所听取制约”。
西宁地处湟水中游谷地盆地，是青藏高原和河湟地区的中心城市，是东连中原、南北、西接西域的“丝绸之路南线”上的必经之地，是东西交通要冲，是中原入藏门户，是唐藏古道上的重镇。西宁之名源于北宋，公元1104年，北宋改陕州为西宁府，祈盼西部平安。西宁之名流传至今，已有900多年的历史。数百年来，西边重镇西宁一直是河湟地区的中心，也是河湟地区的军事要塞和交通枢纽。
明武宗即位后的几十年间，居住在土默特河一带的东部蒙古部落纷纷迁徙到青海湖一带。明正德四年（公元1509年），蒙古伊布拉、布尔海等部落因内部纷争，率兵西进，占据了青海湖地区。随后，东部蒙古首领阿勒坦率领兵图、霍罗赤等部落也占据了这一地区。他们中的一部分因内部斗争失败，便迁徙到西海，以寻求生存空间和新的牧场，扩大自己的地盘。他们不仅对原先定居在此的藏族部落进行劫掠，造成“各部逃占此地”，而且互相攻伐，使西海陷入战乱，与明朝边防军多次发生军事冲突，边境局势动荡。这就是青海历史上长达数十年的西海蒙疆之乱。 从公元1512年蒙古部攻打西宁北川，到公元1541年攻打年波，三十年间西宁、南、北、西三河战乱不断，明朝驻守西宁的都督、将士等武将纷纷战死。一时间，“西海蒙古”成为明朝西部边防的一大威胁，西北防卫成为明朝的重中之重。为加强西北边境的防御，明廷采纳了延绥、宁夏、甘肃总兵杨一清的建议，下令修筑边墙、筑烽火台，“以备蛮骑”。明朝除在青海修筑边墙、暗门外，还改建或新建了西宁、年波、镇海等城。 修筑长城成为抵御西海蒙古、保卫领土和人民的有效手段。
青海明长城的主线呈拱形，是文献记载的边墙。《西宁府新志》图上标明，西宁周边边墙基本环绕明代西宁围城，由北、西、南三面呈拱形。后来组织的青海明长城勘测表明，其主线走向与文献记载基本一致。
据《西宁志》和《西宁府新志》记载，青海边墙壕修筑始于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由西宁备军使王继芳、周敬主理。至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西宁备军使刘敏宽、副将军大云、同知龙振、通盘高弟等进行修葺营造，历时50年才竣工。
青海境内明长城主线东端起自海东市乐都区芦花乡砖花湾村，向东与甘肃省永登县河桥镇边墙岭壕相接。从甘肃境内明长城主线分出一条烽火线，向西南延伸至永登县河桥镇边墙岭壕，从这里以壕沟形式折向西北，与跨甘青两省的砖花湾村壕沟东段相接，进入青海省海东市乐都区境内。
由此可见，分布在青海省的这一段长城应为明代长城的一个支流，东起辽宁丹东虎山，西至甘肃嘉峪关，是中国明长城的重要组成部分。
青海境内长城主体由墙体（文献中称“边墙”）、河流、壕沟（文献中称“边壕”）组成，全长331.8公里。
墙体类型有夯土墙、石墙、山墙、山墙等，筑墙方法灵活多样，因地制宜。此线长城在低山丘陵的河谷、山脊地带，就地用黄土，根据防御需要，用拼板法筑成高低不一的夯土墙。有些需要重点防御的地方，在土墙外侧挖壕，史书上称其为“墙壕”，形成双重防御设施；有的地段则在内侧挖壕，与墙、墙壕形成三重防御设施。局部线段土墙的墙上修筑敌楼。在地质结构以岩石为主的山脊、峡谷地带，就地用大小不一的石块砌成石墙；遇到山势平缓的地方，为了军事需要，在山的一侧铲出陡峭的悬崖，以防敌，形成人工加工的山墙，这就是文献记载的“山崖”。 在山势特别险峻的地方，就直接利用悬崖绝壁来击退敌人；在有河流的地方，就直接利用湍急的河水作为天然屏障，抵御敌人的入侵。
壕沟是在山腰或地面上挖的深沟，大多修建在比较陡峭的黄土山体上，依地形开挖，沿山脊或山腰从高处削去，形成一定角度的陡壁和一定宽度的台地，再向下挖深沟，低土堆的一侧为山脊，形成壕沟，壕断面略呈“L”形；在少数壕沟与墙体相连的平坦地区，开挖方法是在地面上向下挖土形成壕沟，土堆的两侧为山脊，壕断面略呈“U”形。
城墙多用夯土墙、石墙筑于地面防敌，或凿山设防，或利用险山阻敌；壕沟多为深而宽的壕沟，用于防敌。青海长城的主线，是多种不同类型城墙、壕沟的组合，相互衔接，形成长城防御体系。
以壕沟代替土墙，是青海明长城设计者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的创造性成果，呈现出青海明长城修筑风格的地方特色。
二
青海省长城主线自东向西蜿蜒贯穿青海省东部的乐多、互助、大通、湟中、湟源五个县区，各县区各段长城均有特色。
海东市乐都区长城主要分布在湟水河北岸，长城东端起于芦花乡砖花湾村小岭梁子岭，止于互助土族自治县与乐都区交界的松花顶。长城位于湟水河北岸的中山区，地貌以黄土地貌为主，青海东部黄土地貌类型的特征比较典型，分布有黄土岭、峁、沟壑等，海拔在2100米至2643米之间。河谷切深，高差大，坡度陡峭，黄土岭面破坏面狭窄起伏，沟壑间形成狭窄的岭峁地形，岭、峁近南北走向。 一般东西走向的长城，必须上上下下、蜿蜒穿越南北地形，在这种坡度起伏大的岭峁地形上，显然不适合筑夯土墙，挖壕沟才是最省时省力的军事防御工程，因此，乐都长城虽然由墙和壕沟组成，但壕沟才是长城的主体。
乐都境内长城仅存两段，即仓岭沟村长城和仓家峡长城。两段夯土墙均位于河谷地带，分别在土关沟和银生沟河谷，防守在南北向狭窄的仓家峡口或仓岭沟口附近。所不同的是，仓岭沟长城两端与河谷两侧的壕沟相连；而仓家峡长城两端则与河谷两侧的岩石山体相连，北连黑山顶长城，南连松华顶长城。夯土墙与壕沟或山险相连，形成完整而严密的防御体系。
山险还有两段，即黑山峰长城和松华顶长城，两段山险海拔高度为2498米至4057米，以险峻的悬崖为屏障，防敌，山险之间以壕沟或墙体相连，形成防御体系。
乐多长城主体建筑共有壕堑28段，境内长城分布区域的地形地貌决定了长城主体建筑采用壕堑作为主要结构的特点。
长城主线进入互助，地形地貌类型以中型山地为主，多介于低山丘陵与中型山区之间。低山缓坡常见，山险一般位于中高山区，海拔较高，山岭险峻，地势险要。这一带长城体系以墙体为主，土墙为主要构筑物，有土墙、山险墙、山险三大类。壕沟共设三段，将不同地理环境下的墙体——山险、山险墙或土墙连接起来，共同构成防御工程。
互助长城多位于中山地带，地表大部分覆盖着黄土，土质黏结性较好。这一地区的地形特点决定了此段长城主体多采用土墙结构。墙体大部分采用就地取材的黄土材料，有的偶尔混入少量碎石颗粒。修筑方法是先在天然地基上整平，再分段由地表向上逐渐夯实。
在土墙的外侧，有一条与墙体平行的壕沟状的壕沟。由于大部分墙体穿过村落，壕沟遭到人类的严重破坏，所以时隐时现。壕沟总是与不远处的墙体平行，在敌人攻击的一侧。据此分析，壕沟具有防敌作用，是故意开凿的；另外壕沟一词在文献中也有明确的记载，文献中也提到了壕沟的修建尺寸。由此，我们认为壕沟位于墙体外侧，呈壕沟状，与墙体紧密相连，应是为加强防御而故意修建的。它是墙体外侧的辅助防御设施，与墙体结合，起到双重防御作用。壕沟也是青海长城主要防御工程的地方特色之一。
互助山墙共有四段，主要分布在由平地向山地过渡的山坡上。一般选择坡度较大的山坡，根据地形平缓、陡峭的不同特点，对土坡或石崖进行开凿、修筑。陡崖开凿后，底部自然形成平台，利用陡崖防敌。这种修筑方法充分利用了当地的地理条件，建筑形式简单，施工省工省时，还能达到防敌的效果。
还有四段险山，分布在北部的龙王山，西北的黑墩山、平顶山、扎板山。险山所经之处，均属中高山区，地势较高，山峰林立，险峰林立，险峻异常，人马难以跨越。因此，充分利用这些自然山体作为天然障碍，达到御敌的目的。
壕沟共有三段，均位于互助土族自治县境内长城东部，起自临川乡水洞村东北的小古鲁山顶，下山至平川，三段壕沟分别与山体、山墙、土墙相连。
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境内明长城主线总体呈东西走向，分布在湟水支流北川河东西两岸的中低丘陵、中山地带，坡度平缓，高差较小，长城蜿蜒在较为平缓的山脊间。全线以北川河为界，分为东西两段，各段根据地形、地质特点采用不同的长城构筑物，并相互组合、衔接，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
大同长城以墙体为主，在不易筑墙的地区，以壕沟、河道连接。修筑方法因地制宜，灵活多样，采用不同类型的墙体与壕沟连接，构成长城防御体系。墙体有土墙、石墙、山墙、山墙等，前三种是人工加工而成。山墙和河墙都是天然险要，区别在于山墙利用悬崖防敌，河墙利用水体，都充分利用自然条件达到防御目的。土墙长度约占全县长城总长度的四分之一。除山墙外，土墙是长城主线的主要结构类型。土墙全部取自当地土质，用当地粉质黄棕壤夹杂少量碎石分段筑筑。
大同长城目前发现的只有一段，位于桥头镇上关村北的小石山上，地处两段险山之间的平地，因此此段山石裸露，无法采用夯土筑墙，也无法开凿壕沟，只能就地取材，利用小石山上广泛分布的平整石灰岩筑砌石墙，以增强防御功能。山墙共两段，均位于黄土堆积形成的土丘上，利用较陡峭的山体，再经人工修整、开凿成垂直的峭壁，即为山墙的城墙。山险共有九段，约占大同县境内长城主线总长度的三分之一，自东向西依次为老爷山、小石山、娘娘山等陡峭的石山，作为天然屏障。 仅一段河险，以老爷山与小石山之间湍急的北川河为天险。壕沟共六段，均位于大通县境内长城东线。除老营庄壕沟东连山壁，西靠山体外，其余各段壕沟两端均与山体相连，均位于两段山体之间的山坡、谷地上。
西宁市湟中区地形地貌兼具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特点，长城所在地区地形以低山丘陵为主，除部分危山、壕沟位于高、中山外，境内长城主线其余路段多修筑在河谷地、低山丘陵地带。长城主线分布在湟水河及其支流两侧的河谷地、低山丘陵地带，山势起伏，高差较大，长城在河谷、河谷台地、山脊间蜿蜒起伏。
湟中区长城主要修筑方式因地制宜，灵活多样。长城本身也由墙体、壕沟和河险组成。墙体有土墙、石墙、山险和山险墙等。其中土墙共计32段，主要分布在河谷阶地、沟壑中，少数也分布在一些山势平缓的重要丘陵上。每段墙体末端一般都与壕沟相连，有的地区在墙体外侧还发现有墙壕。据推测，湟中区长城外侧也曾开凿有墙壕沟，由于几百年来的风雨侵蚀和人为活动，可能大部分已经损毁。石墙共计4段，主要分布在两侧有石山的峡谷中，4段石墙南端与壕沟相连，北端与山险相连。石墙全部采用河滩上的石块和深棕褐色土，在自然基础上垒砌而成。 外层为粗石砌筑，内层为土砌筑。湟中区山险有拉鸡山及其支脉、娘娘山及其支脉，山险分布于山势险峻的中高山区，各段山险均利用险峻挺拔的石山作为天险。河险有4段，主要分布在大河中，由南向北利用长城经过的河面。
壕沟是湟中区长城的主体部分，约占全区长城总长度的60%，纵贯全线南北，壕沟内衔接着各种类型的墙体组合，主要分布在低山、丘陵上。
明万历二十三年（公元1595年）三次战胜湟中后，蒙古人在西海的势力日渐衰落。湟中区西石峡至娘娘山一段长城修建时间尚无明确记载，但可能始建于万历二十四年。这也是青海地区明长城主线修建时间最晚的一段。西宁卫的北侧和西南侧城墙终于在此连接起来，青海地区明长城主线也终于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