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客家围屋现状冰火两重天：有的种菜养鸡，也有“活化”典型
12月10日，南都刊发了首份关于深圳客家围村保护现状调查的报道。南都记者在调查走访了全市多个客家围村后发现，由于历史原因，客家围村主要集中在东部地区。从实地走访看，很多客家围村的保护情况不尽如人意，大多损毁严重，无人修缮。很多客家围村还被用作出租房，租给深圳的外来务工人员。这些老房子看上去和城中村没什么区别，根本找不到不可移动的文物或历史建筑的踪影。
这一方面与早年缺乏重视有关，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不少历史建筑面临无人管理的尴尬处境。在深圳这样一个快速发展的城市，如何留下城市记忆、保护好历史建筑，是一个值得长期探讨的话题。与此同时，一些客家围屋也成为振兴的典范，成为值得参考和学习的样本。比如龙岗区龙岗街道南联社区罗瑞河村的合湖新居、位于坪山区大湾路33号坪怀社区西南的大湾世居等。
龙华马鞍村
村里的老房子大多墙体倒塌，墙上挂着“必须戴安全帽”的牌子。
12月10日，南方都市报记者来到龙华区官湖街道马里村发现，村里客家老宅大多破旧不堪，墙体坍塌，几乎无人居住。一些老宅门前还挂着“必须戴安全帽”的牌子。据悉，马里村老围场占地面积2178.54平方米，始建于清末。围场布局合理、结构紧凑，规模虽小，但功能设施齐全。
社区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马里村客家老屋很多，但目前大部分都在整修拆除。近年来，随着房屋越来越老旧，原先居住的村民被要求搬离。“整修方案还在协商中，具体时间还没定。之前我们也想过集体保护，但好像大部分村民都不同意，更愿意选择拆迁的方式拿补贴。”
随后，关湖街道关城社区相关负责人也表示，马里村确实准备实施旧改工程，拆除部分损毁严重的房屋，但马里村旧围墙早已围起保护，不会随意拆除破坏。关湖街道文体中心工作人员表示，马里村旧围墙早在宝安区就被确定为区一级保护文物单位，因此一直是文物保护单位。“马里村旧围墙准备启动5年修缮保护计划，计划投入1000多万元进行整修，目前正在寻找有资质的单位负责。”针对马里村旧围墙修缮一事，关湖街道办事处表示，已聘请专业机构到现场勘察，制定修缮保护方案。 此外，未来还将规划对松元峡祠附近的古建筑进行保护。
据了解，马里村旧围墙后期经过多次修缮，但整体保存一般，仍保留原貌。其中，围墙有部分裂缝，2座角楼已倒塌，1栋居民楼已倒塌，围屋局部倒塌，围墙门楼已倒塌，围墙内的家庭学校保存较为完好。目前，马里村旧围墙主楼无人居住，裙楼仍有外来务工人员居住。官湖街道文体中心表示，房屋修缮计划启动后，马里村旧围墙将全面清空居民。
针对此情况，龙华区委宣传部回应称，不仅将加强马里村旧围墙的日常管理维护和周边环境的保护，防止其现有面貌被改变或破坏，还将抓住机会进行修缮，争取申报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除了马鞍村旧围墙外，记者还从龙华区委宣传部了解到，龙华还有另一处围墙——桂湖塘旧围墙。该围墙2005年被公布为龙华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占地面积1万平方米，始建于清代。围墙前部为草地，中、后部为祠堂及40余栋民居。桂湖塘旧围墙目前整体保存完好，原貌清晰。历经百余年，围墙内建筑大多破旧不堪，围墙内房屋大多出租给外来人，电线私拉私接，卫生环境较差。据悉，该围墙是研究深圳建筑技术史难得的实物参考资料，具有一定的历史文化价值。 目前，龙华区正加强围墙的日常管理维护和周边环境的保护。
B龙岗村组
围墙房屋沦为“废品回收站”，大型城中村改造难度大
消防安全隐患很大
龙岗街道南联社区五屋村，有一座典型的客家村落，名叫“秀衣陈亨”。据深圳媒体报道，从上世纪90年代到2015年，五屋村一直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房租最多不过200元，少则几十元，因此很多人愿意在这里落脚。这些租客大多没有固定工作，靠捡废品为生。结果，原本狭小的楼道一半被废品占据，另一半则散落着一些生活用品，多为易燃易爆物品。此外，租客拉电线、偷电现象屡见不鲜，极易引发火灾。
同样的问题也存在于建二老围村。改造前，建二老围村的住户几乎都是拾荒者，除了楼道里堆放垃圾外，房间里也堆满了垃圾，犹如“废品回收站”，安全隐患令人头痛。
为消除安全隐患，龙岗街道办事处、南联社区及老屋所在居民小组对建二老围村出台了专项消防安全整改方案，五屋老围村也遵循了这一方案。整改的关键是劝说现有租户搬离，房东不再将房屋出租。等老屋村租户搬空后，再建一堵墙，将老屋村彻底封闭起来，等待新生。
据建儿老围村村民介绍，2012年以后，建儿老围村一直没有出租，通往老房子的两扇门一直紧锁。吴吴村在2015年被彻底清空。“吴氏宗祠”因历史悠久，被列为龙岗区不可移动文物，受到保护。据悉，业主的租金损失已通过街道与开发商协调得到补偿，村民对城市更新后的老房子充满期待。
除了被当做“废品回收站”的围墙房，还有不少围墙房成为农民工的主要居住地，如平湖街道平湖社区的大圩古村，被当地居民称为“大圩老房子村”。
脏乱的环境、严重的火灾隐患、低洼易涝、老旧房屋易倒塌、治安形势严峻……旧村成为城市管理的老大难问题。每到台风、汛期，政府三防办的工作人员就头疼不已，要连夜安置住户或无家可归者。
旧房统一租赁模式改善环境质量
为消除安全隐患，大力改善老屋村及周边地区人居环境质量，2017年，龙岗区宝龙街道创新“货币补贴圈地管理”工作思路，探索实践老屋村综合整治。具体方案是街道、社区两级联手与业主、承租人、开发商等各方协商，对老屋村采取统一空置措施。2017年，经社区团队与房屋业主充分协商，业主同意对老屋村实行统一租房模式，并按照周边市场租房指导价（瓦房13元/平方米、水泥房15元/平方米）与社区签订统一租房协议。
现改造阶段支付给业主的租金从何而来？社区称，按照老屋村一年租金总额，社区工作站与城市更新项目开发商签订协议，每月需支付5.69万元租金。开发商每半年通过银行转账的方式向业主支付租金。同时，将签订的租金支付协议提交街道土地整备中心备案。
C 大鹏新区客家围屋
部分不可移动文物被出租用于种菜、养鸡
大鹏新区内也有客家围村，但总数不多，主要集中在葵涌办事处和大鹏办事处，其中王木围、福田市居、长安市居和三溪黄氏围村被列为不可移动文物。
12月10日，南方都市报记者探访了始建于清朝、占地面积2520平方米的福田世居。建筑外墙正在剥落，露出泛黄的泥墙。打开生锈的铁门，祠堂年久失修，里面的雕梁画栋都已剥落。世居部分建筑濒危、正在重建，月池已被填平。祠堂前两条巷道的墙体倾斜，部分墙面已出现裂缝。围场内大部分房屋仍有人居住。负责检查的社区工作人员说，围场内房屋均为私人所有，很多都出租了。
与福田世居一样，王母围也被用作出租屋，始建于明代，为明初大鹏所辖三大军事聚落之一，占地面积约5300平方米，2012年1月13日被深圳市龙岗区人民政府公布为不可移动文物。古建筑部分墙体出现裂缝，部分已改建为新建筑，多作为出租屋使用。
随后，记者还来到长安世居。据了解，祠堂部分已按原样修缮，部分房屋未经修缮已倒塌。走访中记者发现，长安世居的墙体除了出现裂缝外，部分墙体已经倾斜，看上去随时可能倒塌，只是用木架简单支撑。屋顶上的瓦片因年久失修而破损，有的已被租户用铁皮盖住。窄窄的巷子里住满了租户，角落里的租户还在做饭。二楼的小平台上摆满了各种蔬菜，笼子里的家禽也格外引人注目。
最后，记者来到了三溪黄氏围屋，围屋占地面积6759平方米。目前，除了宗祠经过整修和修缮外，其他多处都濒临危亡或倒塌。据村民介绍，黄氏围屋前的月池是几年前整修的，不少村民在麦田上休闲放松。与福田世居、长安世居相比，黄氏围屋整体保存较为完好，但仍存在墙体开裂等问题。在三溪黄氏围屋，居住多年的居民带着记者参观了自家房屋，内室墙体已经鼓起，有的墙面已经脱落。“虽然房子从外观上看还行，但屋内很破旧，这些墙面都鼓起，有的人家墙面都开裂了。”记者随后跟随居民四处转了一圈，发现围屋内仍有不少人居住。 “这里基本没有当地人，大部分都租给了外来务工人员，当地人早就搬走了。”
除了现状令人担忧，我们也可以看出区里对安全隐患的高度重视。2017年，针对葵涌福田世居的安全隐患，大鹏新区文管处进行了临时支护工作，主要是对围护内存在危险的梁、檩条进行支护，同时对倒塌、松散的瓦片采取网覆盖措施，暂时消除安全隐患。
D平山汇龙世居
高速公路原定从岳池门前经过，被收归国有，并“砍掉两半”
残破不堪与文物保护缺乏分级保护有很大关系
回龙世居位于坪山区坑梓街道金沙社区，坐北朝南35度，为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由黄耀卿所建，面阔48米，进深32米，占地面积1880平方米，为典型的清代客家四角楼房。近日，记者来到回龙世居实地考察发现，这栋从外表看上去保存完好的客家大宅，进入室内后却多处破败不堪。据了解，这栋大宅为黄家八世祖所建，经过一代代传承，目前产权归属25户，村民黄克宏就是其中之一。他表示，十多年来，这里一直无人居住。
黄克宏说，之所以会出现残破不堪的景象，很大程度上和文物保护没有进行分级有关。“2012年，回龙石居就被评定为不可移动文物，到现在也没有进行分级。因为如果只是定为不可移动文物，根本无法界定保护范围，这也是这些文物遭到破坏的原因。”
黄克宏称，回龙世居是坪山区新横村现存规模最大的客家围屋，如今围屋已破败不堪，外环高速的进一步修建，让他们更加担心祖屋受损。黄克宏从金沙社区信息室提供了一份深圳横坪公路坑梓段（金沙新横村）土地流转协议范围图，图上显示，回龙世居门前的聚龙路被深圳市国土资源和房屋管理局坑梓征用，签字人为新横村村委会委员黄某某。“他当时是龙岗区坑梓镇金沙村新横经济合作社的社长，但这份协议里，也把回龙世居的岳池也列入了。”
专家意见信建议维护祖居的完整性
南都记者在现场看到，所谓月池，指的是客家围屋前的一个半月形水塘。黄克宏展示一份专家签名的咨询函显示，2014年8月7日，坪山区公用事业局主持召开了回龙世居文物保护专家咨询会。会议邀请了3位文物专家组成专家组，深圳市交通委、坪山区发展金融局、坑梓办事处、金沙社区等单位代表参加。会上，文物专家对回龙世居文物保护形成了意见，认为月池是回龙世居文物主体的一部分，无法分割，应保持其完整性。在充分保证月池完整性的前提下，对现有的聚龙路设计方案进行了进一步优化。
2017年5月，外环快速路在聚龙段开工，后因村民反对而暂时停工。同年7月，坪山区文体旅游局召集施工方、外环快速路交管部门、国土监察大队等部门现场开会，决定暂停工程。黄克宏称，施工方随后出台的优化方案，其实并没有避开月塘，跨越月塘的方案也由最初的填筑方案，改为高架桥方案。根据现有的施工图纸，跨越月塘似乎已成为必然做法。南都记者11月23日在回龙石居周边进行现场调查时，也看到填筑施工仍在进行中。
根据修改后的高架桥方案，黄克宏认为，除了跨越月潭外，桥墩位于石居旗杆石处，从文物完整性角度考虑，也应予以保护。但建设方称，跨越月潭的部分属于土地转让协议范围，对此黄克宏不以为然。“既然文物专家也认定月潭是回龙石居的一部分，那么月潭的转让必须全体业主签字，不能由一个经济合作社负责人说了算。”
除了质疑为何在屋主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屋前修建了公路外，黄克宏称，他更不解的是，如果这套不可移动文物的所有权属于国家，为何十多年来无人来修缮，导致这栋客家围屋变得破旧不堪、岌岌可危？
E 复兴模式：合湖新居、大湾诗居
事实上，除了一些缺乏关注、破坏严重的案例外，其实也不乏成功的活化范例，如龙岗区龙岗街道南联社区落瑞河村的河湖新居、坪山区大湾路33号坪槐社区西南侧的大湾世居等。
其中，鹤湖新居始建于清嘉庆二十二年，至今已有200余年历史。南都记者了解到，鹤湖新居现已改造为集客家民居建筑、民俗风情、文物收藏、研究为一体的综合性文物保护单位和旅游景点。目前，博物馆以“龙岗客家历史民俗文化”为基本陈列，4个临时展厅，每年举办不少于5个与客家相关的临时展览，重点凸显龙岗丰富的历史文脉和人文资源，成为龙岗乃至深圳“学民俗、看民俗、体验民俗”的重要场所。
大湾石居是国内最大的方形客家围场之一，是展示客家文化的活化石。未来发展规划：大湾石居配套完善后，将进行初步盘活利用，并引入专业运营团队进行管理。下一步将规划完善周边环境及配套设施，将大湾石居打造成品牌化的文化旅游景区。
采写：南方都市报记者 杨旭 付静懿 张心懿 何思敏 曾海成 陈荣梅
摄影：王梦歌、杨旭，记者付静懿、张心懿、何思敏、陈荣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