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商品观察丨镍价下行致巨头减产，供应过剩料持续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何柳英深圳报道
6月24日，德国化工巨头巴斯夫宣布，计划终止与法国矿业公司埃赫曼集团合作在印尼建设镍钴精炼厂的项目。
2020年，巴斯夫与法国矿业集团埃赫曼（）签署协议，共同评估上述项目的潜力。据了解，该项目的投资协议价值约26亿美元，原计划于2026年初投产，预计年产镍6.7万吨、钴7000吨。埃赫曼将持有51%的股份，巴斯夫持有49%的股份。现在，巴斯夫决定停止对该项目的一切评估和谈判活动。
巴斯夫执行董事会成员安努普表示：“经过综合评估，我们决定不实施威达湾镍钴精炼项目。”他表示，自该项目启动以来，全球镍市场已发生重大变化，巴斯夫在电池级镍供应方面也取得了进展。因此，巴斯夫不再认为有必要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投资，以确保其电池材料业务的金属稳定供应。
不过巴斯夫催化剂部门总裁Schö仍强调，关键原材料的安全、可靠和可持续供应对巴斯夫电池材料业务的未来发展至关重要，而这些原材料也可能来自印尼。
巴斯夫此举体现了全球镍市供需变化和价格降温的态势，当前镍供应过剩问题比较突出，世界金属统计局（WBMS）最新发布报告显示，2024年4月全球精炼镍产量为29.36万吨，消费量为28.16万吨，供应过剩1.2万吨。2024年1-4月全球精炼镍产量为115.05万吨，消费量为111.94万吨，供应过剩3.11万吨。
价格方面，沪镍、伦镍均呈下跌趋势，6月26日，沪镍期货2407合约收盘报17135元/吨，较5月21日高点17135元/吨下跌14%；同日，伦镍报17135美元/吨，较5月20日高点21445美元/吨下跌20%。
镍作为工业金属，广泛应用于不锈钢、三元电池产品等，镍的供需关系和价格波动对全球制造业影响较大。
巴斯夫电池材料业务也拥有专门的采购团队，确保正极活性材料业务所需关键原材料的供应。在印尼投资镍钴精炼厂的计划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印尼在全球镍产能版图上的地位难以撼动。
国际能源署（IEA）发布的《全球关键矿产展望2024》报告显示，2020年至2023年间，印尼在镍矿产量中的份额将从34%增至52%，在精炼镍产量中的份额将从23%增至37%。
追溯到2020年，当巴斯夫与埃赫曼集团签署投资协议时，镍仍然是一种稀缺资源。
“2020年巴斯夫决定投资时，镍正处于供需紧张时期。2019年印尼‘禁矿’后，全球镍供应萎缩，而新能源汽车电池需求快速增长，产供不应求，紧张局面一直持续到2022年中。”方正证券有色与新能源金属研究中心杨莉娜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所谓“禁矿”意味着印尼并不满足于做一个镍矿出口国，当地政府多次调整政策，限制镍矿出口，希望通过国内加工为印尼镍矿出口创造附加值，提升镍资源的经济效益。
“随后印尼镍生铁、湿发生产线陆续投产，镍生铁产量快速提升，技术路线升级，打通镍产品相互转化的路线，全球镍市场呈现结构性过剩。2023年随着国内电解镍产能释放，镍市场将呈现整体过剩。”杨莉娜补充道。
随着供需形势变化，2023年镍价出现明显下跌，Wind数据显示，LME镍价年初开盘报3万美元/吨，年底收盘报16620美元/吨，跌幅达45%，几乎腰斩。
镍价波动很大程度上干扰了投资决策。“由于市场供需环境发生较大变化，镍产业链中相对不足的环节得到补充，后进入的投资边际效益因镍价下跌而大幅下降，或者投资经济性不足。巴斯夫对镍产业链相关事务的需求，可能很大程度上已经通过现有供应链得到满足。”杨莉娜分析，这些原因可能引发相关项目决策的改变。
巨人减产
值得注意的是，巴斯夫的退出并非孤例，在价格下行的大趋势下，产业链上运营成本较高的企业压力日益加大，多家企业取消了相关项目。
2 月份，大宗商品交易商嘉能可表示将出售其在新喀里多尼亚公司（KNS）的股份，KNS 镍加工厂将停产六个月。同月，矿业公司必和必拓宣布，由于镍价大幅下跌，正考虑关闭其在西澳大利亚的镍业务。
光大期货研究所总经理詹大鹏对21世纪经济报道表示，近年来镍价的下跌，会导致矿业公司的利润缩水，而镍价的波动也会导致利润不稳定，进而影响企业的经营性现金流，严重的甚至可能使企业陷入产能去化的危机。
展望后市，供应过剩局面有望持续，国际镍业研究组织（INSG）预计，在2022年和2023年分别经历9.8万吨和16.3万吨的过剩后，预计今年镍供应仍将过剩10.9万吨。
“与INSG去年10月的预测相比，供应过剩的规模已经有所缓解，当时该组织预计2024年供应过剩量将达到23.9万吨，而今年的供应预测则下调了16万吨。”杨丽娜说。
供应方面，杨丽娜认为，今年以来印尼镍矿配额进展缓慢，新喀里多尼亚局势动荡导致镍产业陷入停滞，加之镍价低迷导致部分海外精炼镍企业减少年产量，供应量较去年预期有所萎缩。
需求端，“2024年全球不锈钢产量有恢复预期，新能源汽车行业的发展也为镍需求带来继续发展空间，将提振镍需求。但从节奏上看，上半年需求增长较快，5月下旬以来，随着三元材料订单减弱等不利因素的出现，需求预期略有减弱。”杨莉娜补充道。
价格方面，受访专家均认为，镍价上涨动能不足。“目前来看，虽然镍矿审批缓解了市场情绪，但受印尼雨季、配额分配不均等影响，目前印尼镍矿供应仍较为紧张。印尼市场镍矿成交价格重心上移，成为短期价格的支撑和主要推动力。待镍矿短缺形势缓解后，对镍价的支撑将逐渐减弱。”詹大鹏表示。
矿业公司对镍价走势也持悲观看法。必和必拓表示，2023年，印尼镍供应大幅增加，伦敦金属交易所（LME）基准镍价大幅下跌，由于镍短期和中期前景恶化，必和必拓下调了对镍价的预期。
“镍供应过剩的预期持续，会影响投资预期，过剩持续可能导致价格低迷，使投资收益下降，甚至转为负值。”杨丽娜表示。
印尼的野心
印尼拥有丰富的镍资源，野心颇大。
2022年，印尼提出组建“镍OPEC”的设想，希望团结镍矿出口国，通过矿产政策协调影响国际镍矿市场价格。虽然此举并未得到认可，但印尼在镍产业发展上一直十分积极。
多年来，印尼政府持续推动下游产业政策实施并取得积极成效，2022年印尼镍矿下游产品出口额达338亿美元。
彭博新能源财经预计，到2030年，镍的总需求量将达到每年440万吨。印尼产能的大幅增长仍然是镍矿供应的主要驱动力，到2030年，总产能的约64%将位于印尼。
受访专家认为，随着行业产能过剩持续，印尼在镍产业的地位或将进一步提升。“产业链整体供应过剩问题将愈发明显，且还有不少产能及回收产能计划未落地，供应过剩格局或将长期持续，中心镍价或将进一步震荡下行。理论上，随着产能的提升，出现阶段性结构性短缺的概率会降低。但需要注意的是，印尼镍产业集中度的提升，或将进一步提升印尼的话语权。”詹大鹏表示。
不过上述IEA报告指出，印尼虽然是镍矿主要产国，但印尼企业的产量占比不到10%，中国企业约占40%，欧洲企业也占有相当大的份额，供应量超过20%，主要原因是它们在印尼有业务。这也意味着，当前外资的投入对印尼镍业发展至关重要。
展望未来，镍的投资形势仍存在诸多不确定性。
“镍供应过剩的预期问题是一个动态调整变化的过程，今年上半年镍价的反弹主要是基于镍过剩程度低于预期、预期缺口交易和宏观板块共振的结果。因此未来较长时期内镍价的价格波动区间能否平衡收益和未来的需求增长，将是未来投资可持续性的关键。”杨丽娜说。
詹大鹏提醒，随着新能源的发展，企业纷纷部署资源，增强电池材料业务关键金属的供应，磷酸铁锂电池的市场份额将挤压三元电池，对镍的需求或需进一步校准。对于新的开发项目，矿业公司需从成本利润、需求等角度评估其开发项目的经济可行性和竞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