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力电池回收生意经：每吨万元近八成流入黑市，正规军收不到电池
2021年我国将迎来首批动力电池退役高峰期，近期多个部委纷纷发文规划循环经济，动力电池回收利用成为规划中的重要内容，被多次提及。
7月7日，国家发改委等部委发布《关于印发循环经济发展“十四五”规划的通知》，提出要推动废旧动力蓄电池回收利用，加强新能源汽车动力蓄电池追溯管理平台建设，完善新能源汽车动力蓄电池回收利用追溯管理制度。废旧动力蓄电池回收利用工作将由工业和信息化部会同国家发改委、生态环境部等部门组织实施；同时也进一步强调要培育废旧动力蓄电池综合利用骨干企业，推动废旧动力蓄电池回收利用产业发展。
事实上，今年两会政府工作报告就提到要加快电池回收体系建设，这是动力电池回收首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业内人士认为，随着动力电池退役高峰期临近，动力电池回收问题已刻不容缓，成为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的重要问题之一。
虽然各路资本竞相布局，注册的电池回收公司也出现爆发式增长，但电池回收市场依然鱼龙混杂，尚未看到曙光。宁德时代相关负责人表示，“现阶段梯次利用的经济价值较低，还需要进一步技术和行业标准；回收拆解已经形成一定规模，但也面临一定挑战。”
去年“退役”规模超20万吨，2021年将迎来首批动力电池退役高峰期
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数据，今年上半年国内新能源汽车销量达120.6万辆，同比增长2倍，目前新能源汽车累计销量与2019年全年水平持平。2020年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达136.7万辆，同比增长10.9%，产销量连续6年位居全球第一。中国汽车工业协会预计今年国内新能源汽车销量将达240万辆，同比增长约76%。此外，公安部数据显示，截至6月底，我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达603万辆，占汽车总量的2.06%。
新能源汽车的快速增长意味着动力电池及动力电池回收的市场规模将进一步扩大。数据显示，2015年至2020年，我国动力电池年装机量由16GWh增长至63.6GWh，年复合增长率超过50%。而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动力电池累计退役量超过20万吨（约25GWh），市场规模达百亿元。
从动力电池使用寿命来看，动力锂电池使用寿命一般为5-8年，有效寿命为4-6年。据招商证券研报分析，若按照动力电池使用寿命4-6年计算，2014年生产的动力电池在2018年开始分批进入退役期，预计2021年开始我国将迎来首批动力电池退役高峰期。
汽车行业分析师田永秋认为，“在新能源汽车保有量持续快速增长的背景下，动力电池回收成为越来越棘手的问题。”他进一步解释，因为动力电池回收涉及新能源汽车发展的整个价值链，从上游的矿物化学品到电池单元模组组装，再到电动汽车使用和下游的报废拆解，是非常重要的关键环节。没有这个环节，整个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价值链就不完整，无法形成有机的闭环；也是获取一些关键稀有金属元素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
据悉，目前动力电池回收利用呈现两种趋势，一是对达到能量衰减水平的退役动力电池进行梯次利用，二是对无法回收利用的电池进行回收再利用。
根据动力电池容量衰减情况，如果衰减在20%以内，可以满足汽车行驶需求，如果衰减在20%~40%之间，可以满足梯次利用的要求，衰减在40%以上，动力电池就回收再利用。从工信部动力电池回收白名单来看，梯次利用企业占多数。
据了解，动力电池二次利用主要应用在通信基站、太阳能路灯、UPS电源等小型储能领域。“目前电池二次利用主要在民用领域，一是低速汽车、两轮车、三轮车、叉车、环卫车；二是储能，目前还在探索阶段。”浙江华友循环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包伟说。
目前动力电池主要以三元锂电池和磷酸铁锂电池为主，其中，由于三元锂电池中镍、钴、锰等稀有贵金属含量较高，回收价值较高，因此三元锂电池回收再利用程度更高，如将镍、钴、锰等贵金属元素提取出来，加工成可用于电池生产的正极材料。磷酸铁锂电池主要成分为锂和铁，回收价值低于三元锂电池，但由于使用寿命较长，其梯次利用价值相对较高。
宁德时代相关负责人表示，“现阶段梯次利用的经济价值较低，需要进一步完善技术和行业标准；回收拆解已形成一定规模，但也面临一定挑战。”
“黑市”锂电池回收价格在每吨8000元至1万元不等，不少商贩可以提供全国上门回收服务。
据企查查数据显示，目前我国“动力电池回收”相关企业有1.5万家。2020年之前，企业注册数量增长缓慢，但2020年是爆发式增长时期，全年注册企业2579家，同比增长253.3%；今年上半年新增注册企业9435家，同比增长2611.2%。从地域分布来看，目前我国动力电池回收相关企业主要分布在山东、河南、江苏等省份。
虽然注册企业数量呈现爆发式增长，但看似前景光明的动力电池回收市场却迟迟未见曙光，人们期待的动力电池报废潮也尚未真正到来。从业内人士看，目前市场上通过正规渠道回收的电池并不那么多，进入的企业鱼龙混杂。
目前国内动力电池回收尚无明确的定价机制，存在非正规市场通过招标回收电池的现象，小作坊回收电池价格较高，成本较低，因此更多电池流向非正规市场。
在目前的动力电池回收“黑市”，电池一般都是按吨位定价。新京报记者咨询多家动力电池回收公司及回收商发现，目前动力锂电池回收价格在每吨8000元至1万元左右，有采购商称每吨超过1万元。不过，不少回收商并未直接给出具体报价，而是较为谨慎地表示，“价格要看电池的好坏，要知道一些参数，比如是什么型号、跑了多少公里、电池铭牌或电池组型号等，才能报价。”
咨询中，回收商李华（化名）称，“回收分两种，一种是可以重复利用，一种是拆解废品。如果当着可回收的卖，要看很多东西，要拆开外壳才能看到电池里面的成分；但可回收的价格比较高，每吨大概在1万元左右，好一点的能达到1万元以上。”此外，记者在咨询中发现，这些回收商并不在意货源所在的城市，大多表示可以在全国各地上门收购。
而且，记者在闲鱼等二手商品交易平台上搜索“新能源动力电池”、“二手车电池”等关键词时发现，关于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回收的帖子有很多，大多表示高价回收、全国上门回收。这背后是高额利润的驱动。今年上半年，工业金属价格大幅上涨，镍、钴、锰等价格持续上涨，如镍价上半年涨幅近50%。南华期货认为，三季度镍价仍将延续上涨趋势，预计运行区间在12.6万元/吨-14.5万元/吨之间。
但其实这也反映出了目前动力电池回收的现状。正如业内人士所说，市面上近八成的废旧动力电池回收并未流入正规渠道。正规军的实力也比较弱。根据工信部公布的动力电池回收白名单企业名单，目前全国动力电池回收“正规军”仅有27家。从全国网点来看，在工信部备案的网点共计13137家，包括汽车企业官方回收渠道、汽车企业旗下的汽车拆解公司以及拥有再生资源经营许可证等资质的公司。
据记者了解，“正规军”的价格低于非正规市场，目前动力电池回收市场呈价高者得的状态；现阶段正规军处于收不到电池的境地，呈现产能过剩闲置状态。
此外，从正规军角度看，动力电池回收也面临一定的挑战。“从技术和水平上看，梯次利用的最大障碍是电池的剩余寿命和性能评估；回收技术相对成熟，但有价金属高效提取等关键技术和设备有待提升，废旧动力电池拆解处理污染防治水平有待提高。”宁德时代相关负责人表示，“另外，盈利难度较大，目前真正进入报废阶段的电池，还是新能源汽车刚进入市场时最早一批的电池，数量还不是那么多，其中磷酸铁锂电池占比较大，更适合梯次利用。从经济效益来看，回收拆解效益并不高，相比之下，三元电池可能回收价值更大。但三元电池退役的爆发点到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包括宁德时代在内的企业也认为，作为快速发展的新兴产业，动力电池回收行业相应的管理制度也需要不断完善和优化。如何进一步进行有效管理，合理构建动力电池回收体系，有效实施全生命周期追溯管理，引导产业链上下游主体履行动力电池回收利用责任，仍需要系统的思考和规划。
此外，动力电池回收还面临痛点，比如回收过程中的安全隐患、环境污染等。动力电池回收需要拆解、排放，排放方式分为物流排放和化学排放。田永秋认为，小作坊式的拆解作业模式，缺乏电池材料拆解回收再利用的设备和技术，更多的是暴力拆解提炼、随意处理，这种模式会对土壤、水体造成严重的污染；同时，他表示，动力电池回收过程中存在多个风险点，比如拆解过程中操作不当，很容易引发燃烧、爆炸等严重问题和事故。
资本市场竞相抢占千亿“大蛋糕”
尽管大量电池无法流入正规军，但动力电池回收仍是一片蓝海。
光大证券预计，2030年三元正极回收量可增至29.25万吨，现行价格下，2020-2030年三元电池累计回收空间将达1305亿元；磷酸铁锂电池梯次利用/回收2020-2030年累计市场空间分别达680亿元、163亿元。
资本市场早已行动起来，大力发展电池板块。7月7日，发改委发布文件的当天，A股市场动力电池回收相关概念股纷纷上涨，整体涨幅超过4%。其中，厦门钨业、国轩高科、光华科技、杉杉股份涨停，创业板、*ST猛狮、中维股份紧随其后，涨幅均超过5%。
以格林美为例，据官方信息显示，格林美已与全球280多家汽车及电池厂签署协议，建立废旧电池定向回收合作关系，今年以来至7月7日，其股价涨幅超过48%。此外，据官方信息显示，比亚迪已在全球建立40多个动力电池回收网点；宁德时代已成立全资子公司，业务包括电池回收系统，旗下子公司邦普回收也是工信部白名单企业。
业内认为，随着纲领性文件和规范性政策的完善和实施，以及存量动力电池的逐步退役，动力电池回收利用规划产能将逐步实现，也有可能吸引更多进入者和资本市场的关注。
据东方证券研报，到2025年，包括梯次利用和回收两大方向的国内动力电池回收市场规模有望达到370亿美元；光大证券研报则预计，到2030年，三元、磷酸铁锂电池回收市场规模将超过千亿。目前，这一市场规模至少有数百亿。国际市场研究机构数据显示，全球动力电池回收行业规模预计2025年将达到122亿美元，2030年将达到181亿美元，中国是最大的动力电池回收市场之一。
动力电池回收行业无疑是一个等待挖掘的巨大潜力“矿”，但田永秋等业内人士认为，还需要进一步明确政策、职责、规范流程和标准化技术、相关标准等，用市场化手段解决当前动力电池回收行业存在的问题，最终让动力电池回收形成良性的市场循环。
新京报记者王琳琳编辑陈莉校对薛景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