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老舍《茶馆》的戏剧冲突

日期: 2024-09-17 04:02:21|浏览: 22|编号: 95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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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老舍《茶馆》的戏剧冲突

《茶馆》这部剧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冲突贯穿全剧,一个场景中多个独立的事件构成了各自的戏剧冲突,多个独立碎片化的冲突组合在一起使得该剧每一幕都充满高潮,也构成了全剧最大的戏剧冲突——人物与时代的冲突。

三幕剧就像三幅民间画卷,三幅画按社会发展的时间顺序串联起来,成为旧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一个缩影。作家选择了最有表现力的角度,也就是玉台茶馆,三幕剧都是在玉台茶馆展开的。旧社会的茶馆“是各界人士聚会的地方,能容纳各色人等,大茶馆就是小社会”。在老舍笔下的玉台茶馆里,我们可以看到与社会生活有关的广泛活动。茶馆的变化,茶馆里出现的人物、事件,都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变化。剧本的划分,不是根据剧情发展的需要,而是根据时代。一幕反映一个时代,跨度很大。从剧情上看,各幕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但三幕剧却有共同之处。即都选择在大事发生之后的短暂时期,展现人民的生存状态,对时局的变迁、人生的沧桑的感受更为真切。

为了保持《茶馆》这种跨度大、情节松散、人物众多的剧情的连续性和完整性,老舍作了如下巧妙处理:一是利用玉台茶馆的兴衰来衔接三场戏;二是在人物安排上,王利发、常四爷、秦二爷三个主要人物从青年到老年贯穿全剧,使三个独立的横断面合二为一,而几个“配角则父传子承,……这也有利于故事的连贯性”;三是剧本内心情感的统一,增强了全剧的整体感。“在一定的喜剧元素之下,隐隐透着浓浓的悲凉;在悲伤绝望之中,又隐隐透着一定的光明——这是贯穿全剧的内心情感基调。”

《茶馆》的结构形式不仅减少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使舞台栩栩如生,而且有利于充分表现社会的多样形态,揭示各种人物的心理状态,从而拓展了戏剧的思想容量。《茶馆》独特的戏剧结构被称为“老舍式戏剧结构”,在艺术形式上为中国当代戏剧创作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

《茶馆》舞台上出现的角色有70多个,有台词的角色就有50多个。形形色色的人、各行各业的人,以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构成了茶馆这个小社会的形象体系。在人物设定上,老舍的原则是“尽量让每个人物都讲自己的事情,又要与时代相关”,“人物虽然讲自己的事情,但都能反映时代,让观众在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的同时,也能看到一点时代的面貌”。基于这个原则,作者把剧中众多的人物分成三类。第一类是贯穿全剧的三个主要人物——王利发、常四爷和秦忠义。

茶馆老板王利发是个精明圆滑的商人,在继承父亲生意的同时,也继承了父亲待人处事的作风,那就是妥协、讨好:“多说好话,多问候,讨好大家,就不会出事!”他决心把祖传的茶馆经营好,为此做了几项改进(开设公寓、增加说书、准备增加女招待等),竭尽全力迎合世人。然而,他所有的努力都无法改变茶馆每况愈下的境况。这个“一生都是逆来顺受的百姓,见到谁都问候、鞠躬、叩头”,“只想活下去”的小老板,最终以上吊自杀告终。 “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有损道德、有害于世的事情,为什么我就不能活下去?我得罪了谁?谁?……”王利发的悲剧,猛烈批判了那个社会的残酷,也宣告了逆来顺受的公民哲学的破产。

常嗣业是旗人,在清朝虽然享有“铁粮”(吃御膳)的特权,但属于社会下层。他刚直坚强,满怀正义爱国之心,“一生不屈服,敢于担当,一心为义和团斗争”。戊戌年,因说“清朝完了”,被当作谭嗣同残部逮捕,入狱一年多。出狱后,参加义和团运动,抗击洋人。民国后,他自食其力,晚年靠卖花生为生。这个“一生凭良心做事”、“只希望国家体面,不被洋人欺负”的铁血汉子,终于发出了这样一声悲凉凄厉的呐喊:“我爱我们的国家!可谁爱我呢?”

茶馆老板秦忠义虽然在第二幕中没有出场,但他依然是一个性格完整、独具特色的人物。他原本是一个富家青年,在改良主义思想的影响下,这个具有强烈进取心的资本家走上了“实业救国”的道路,毅然变卖家产,集中资金开办工厂。但在彻底腐朽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他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先是日本人“勾结”他的工厂,抗战胜利后,他的工厂被国民党政府当作“反实业财产”没收,最后连厂房也被拆毁,机器被当废铜烂铁卖掉!留下的只有咒骂和抗议:“天下哪里,哪里还有这样的政府?”他的失败说明,实业救国之路在旧中国是行不通的。

上述三个典型人物性格迥异,人生轨迹各异,虽然一生奋斗,但最终却都以悲剧收场。剧中最后,三位老人按照旧时的丧葬规矩,撒下纸钱“自我纪念”。这既是对自己悲惨命运的自我哀悼,也是对那个社会的无声控诉,更是对那个逝去时代的葬礼。

第二类是次要人物,其中大部分是反面人物,如唐铁嘴、刘麻子、宋恩子、吴阳子、马五爷、黄胖子、庞太建等等。作者把这些人物安排一些来继承父业,“使这些社会渣滓在万恶的旧社会里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从而深刻地揭示了当时社会的本质”(老舍语)。

第三类是众多的小人物,作者采用随意邀请、随意遣散的手法,通过每一个人物的剪影体现出时代的风貌。

《茶馆》以其对生活的反映的广度和深度以及杰出的艺术成就,成为“半个世纪以来中国话剧舞台上出现的最先进的作品之一”,“成为我们社会主义戏剧战线的骄傲和光荣”。《茶馆》是“我国社会主义戏剧艺术能够贡献给世界艺术宝库的一件珍宝”。北京人民艺术剧院1980年应邀到联邦德国、法国、瑞士演出,1983年应邀到日本演出,引起轰动,得到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为我国话剧艺术赢得了国际声誉。

与田汉、曹禺等著名戏剧家善于设计复杂、紧张、跌宕起伏的情节,构造激烈尖锐的戏剧冲突不同,老舍解放后戏剧大多不是以复杂曲折的情节而成功,而是善于塑造可信、鲜明的人物形象。他认为“对人物形象要有清晰的认识,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们的声音、面孔和笑容,这样才能写出好戏”。老舍戏剧中出现的相当数量的人物,大多丰满、鲜明、生动。他把人写得像他们本来的样子,把每一个人都写得活灵活现。这是老舍戏剧在人物塑造上达到的高度。

“没有真情实感,就写不出好人物。”老舍在塑造人物时,常常倾泻出自己浓烈的爱恨情仇。他在《勤奋就是优点》一文中说:“只要遇见讨人喜欢的人物,我就爱不释手,总想把他写得比真人还要讨人喜欢、惹人喜爱,连他的缺点也都惹人喜爱。……对不幸的人物,我还从他可恨之处,找出他一生有趣的理由,使他有理有据,不至于觉得自己可恨、该死。”在《茶馆》第二幕中,唐铁嘴(算命先生)对王利发说:“大英帝国的烟草、日本的‘白面’,两个强国单单为我效力,这福气还不够吗?”仅仅一两句话,就把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的丑恶面目描绘得惊心动魄,从一个侧面揭露了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和精神毒害。

在利用人物的语言和动作表现人物性格特征方面,老舍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尤其擅长“三笔画人”。《龙须沟》中第一个登场的是丁思叟,她只对小姐说了三句话,但她的性格和她那张有气度的嘴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茶馆》中的沈主任只在剧末出现过一次,一共说了九个字:八个“好(犁)”一个“过”。作家用八个带有外国口音的“好”字,把这个国民党官僚自以为是、装腔作势的模样刻画得活灵活现。

对话是戏剧中人物交流、发展关系、深刻刻画人物性格的主要手段。老舍戏剧中的对话都是经过精心加工提炼的北京口语,生动准确,简洁朴实,极具个性化和行动力,富有强烈的幽默感和诗意。旧社会,地痞流氓、警探敲诈老百姓是常有的事。《方珍珠》、《龙须沟》、《茶馆》三部剧作都描写了这样的场景。《方珍珠》第二幕中,宪兵班长趁断风筝队空档敲诈钱财。《龙须沟》中,冯狗子强行抢劫程娘子的烟摊,对她进行威胁恐吓。《茶馆》中,探员宋恩子、吴阳子到茶馆抓人,被王利发拦住,他们趁机敲诈钱财。这三组戏份的台词都极具动作性。虽然两人都是敲诈勒索者,但冯狗子直言不讳,他仗着恶霸黑旋风的势力,为所欲为,一副仗势欺人、仗势欺人的流氓样子。和冯狗子相比,宋恩子和吴阳子则显得老练圆滑,言辞优雅,语气柔和,但优雅中透露着凶狠,柔中藏刚,贪婪远胜冯狗子。宪兵班长的敲诈技巧比他们还要高明,可以趁机以兑现支票(当时已成为废纸)为借口上门敲诈钱财,语气绝对居高临下,没有商量的余地。由于身份和职业不同,“怎么说”不一样,性格也不同。

老舍的幽默在文艺界是出了名的。建国后他的剧作,无论是戏剧还是悲剧,都充满了浓厚的喜剧气氛。在这些作品中,特别是在《茶馆》中,老舍的幽默才华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用幽默的语言,把旗人宋二爷的悲剧性格刻画得带有喜剧色彩。他用幽默的语言,把刘麻子、二德子、唐铁嘴、吴阳子、宋恩子等社会败类以羞耻为荣、以丑为美的无耻性格,都暴露在舞台上。老舍还大胆地把一些民间艺术手法运用到戏剧中,使幽默的语言又增添了几分民族韵味。就连人物的话语,在老舍的手中,也闪现出机智幽默的光芒。

老舍十分重视戏剧语言的诗意,要求自己“写一行戏就像写一首诗,要反复打磨”,喜欢“看似现成,却意味深长”的文字,老舍戏剧语言的诗意表现为“朴素”、“清淡”、“浅薄”、“显露”等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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