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爱又恨，这狗日的粮食（老熊读小说一）
《百年孤独》的开篇被很多小说模仿：“许多年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会想起父亲带他去看冰的那个遥远的下午。”这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着“未来”、“过去”、“现在”三个时间层次，但作者却躲在“现在”的背后，冷冷地注视着这个魔幻的世界。
《狗粮》的开篇，也囊括了“未来”、“过去”、“现在”三个层次：“以后，当人们回忆起那天早上杨天宽离开洪水谷的时候，他们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他们只记得一件事，而且不知道这是否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件事是：
杨天宽背着二百斤小米，步履轻飘，背篓挺拔鼓鼓，在雾中跋涉，在山坡上遇见了那名男子，他把小米给了那名男子，那名男子又把那名女子给了他。
也就是说，杨天宽用200斤小米换了一个女人。
太气人了。这个女人脖子上长了甲状腺肿。甲状腺肿是什么？就是甲状腺肿大。太丑了，太丑了。值得花200英镑换一个甲状腺肿吗？
天宽问妇人：“甲状腺肿大对生育有影响吗？”
女人说：“这干嘛烦我？这又不在我的裤裆里。”
单身久了，他对母猪倒是挺友善的，他不怕有瘿不怕，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活就行。一路上，杨天宽背着这个女人去草地上干了那件事。干那事的时候，杨天宽并不觉得瘿有什么丢人，反而觉得那是一块不忍割舍的好肉。
胆进家门后，样样精通，确实勤快，扛着锄头和粮食，一连住了好几个晚上。胆不知疲倦，一个人下山，背回一筐筐山药种子。把种子切得均匀，拌上烧焦的草灰，每颗两撮地埋在松软的泥土里。胆会做饭，会骂人，爬到猪棚上骂人，骂的都是脏话，句句都是猪的，可人们却不爱听他的话，村干部见了他，都躲着他。
后来她有了孩子，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甲状腺肿囊好像开了壳，一个孩子甲状腺肿一裂开就掉了。一直到她四十岁，怀里几乎没有崽子。孩子名字都好听，都是吃的。大儿子叫大姑，下面四个女儿分别叫大豆、小豆、红豆、绿豆，小儿子也叫二姑。二姑四豆寓意着家财万贯，可一旦上床，就堆在炕上，肚子瘪瘪的。
田宽背着小袋子，在星空下借粮，她又尴尬又慌，遇到不肯借粮的人，她就把脸埋在裤裆里。这个大包子总能想办法喂饱孩子们。一小队正在操练的士兵从山脊边经过，她从拉山炮的骡子屁股上取下一筐热乎乎的粪，把粪筛得细细的，草棍和渣子顺着水漂下去，只剩下金灿灿的玉米粒。这就是食物，足够全家人美美地吃上一顿。
当年，天宽的家族墓地里，没有新土，这一方面是因为运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满口脏话、心狠手辣的女人。
睡觉前夫妻俩总会问：“明天吃什么？”
是啊，吃啥呢？
这句话就像是借口，田宽总会隐约想起那两百斤小米之前发生的事情，仿佛看到自己那些不知名的祖先们做饭吃饭，一个个唠叨：“明天吃什么？”
是啊，明天吃什么？这是最重要的事情。可以说，这件事压了我们几千年，直到1983年以后。
后来有了购粮证，家家都有一张，每年每人发二十斤，吃完了就到公社粮站去买粮。每年正月、二月、三月、五月、六月，田里的庄稼长青了，有些人就拿着购粮证和空袋子去粮站。那天，顾带挑了八担水，留七担当夜喂鸡喂猪喂人，然后夹着购粮证出门了。
到了粮站，胆包抱着空袋子，发现钱和购粮证都丢了，她立刻发出一声怪叫，摔倒在地，翻滚着，大吼一声，滑稽闪亮的胆包跳到了她胸前：
“输了，输了，输了，输了——”
瘴气从家到粮站走了好几趟，翻遍了每一块石头，踢遍了每一根草。他甚至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脱下裤子，翘着屁股，撕开衣服上的补丁，希望钱或者证件能藏在那里。但什么也没有。瘴气在月光下走回家，瘫倒在床上哭了起来。他不知道眼泪都积在哪里了。他一生所拥有的力量，都在哭过之后软弱无力。
杨天宽得知燕带丢失了粮票和钱财，便大吼大叫，扑向燕带，将他打得毫无头绪。
“如果你失去了食物，我就吃了你！我会吃了你！”
甲状腺肿在月光下哭喊道：“天啊，是谁染上了谷物病？让他把它送回我家吧。我的谷物——”
田宽提着灯笼在山道上搜寻，女子躺在席子上，吃了苦杏仁。田宽知道女子吃了毒药，心里响起绝望的声音。他立即组织人手，用门板把女子抬出村外。女子面色蜡黄，但脖子上的甲状腺肿却闪闪发光。大姑在前面带路，田宽在后面跑。
因此，有以下描述：
大姑叫他：“爸爸，妈妈有话要说！”
门板关着，田宽把耳朵凑到她面前，听不清楚，只好掏出肿包，凑到她嘴边。
“该死的！”
沉默良久，他才再次吐出两个字。
“食物 - ”
天宽很伤心地点点头，最后一次抚摸着女人的头发。
当门即将飘出山谷的时候，一个扛着门的男孩停下来方便，无意中发现一块石头下面躺着一个用橡皮筋绑着的小袋子，那是胆囊袋丢失的粮食券。
他们买了一袋食物带回来喂悼念者，孩子们冲进人群抢食物，津津有味地吃着。
故事极其沉重，这个被洪水峪普遍鄙视的女子，因丢失粮票而服毒自杀。这个女子有名字，但人们认为她不配这个名字。她有着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为了生存，为了食物，她用尽一切手段。她被换来一袋粮食，却也死在了一把粮票上。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粮食就是生命，就是尊严，就是冷暖，就是一切。没有了粮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死亡成为必然。
让女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死亡竟然给她带来了一顿丰盛的美餐。她的孩子们忘记了死亡的悲伤，冲进人群抢夺食物，又猛又甜地吃着。这里的生活露出了黑暗的笑容。
我觉得，这部小说当之无愧地入选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最具影响力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