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感染者借药调查：开始服药后一天都不能停
中新社北京12月1日电 为有效加强艾滋病防治，国家于2003年提出“四免一关怀”政策。13年来，中国艾滋病患者常用的抗病毒药物，均可在定点医院和疾控中心免费获得。
但随着感染人数增多，忘记吃药、缺药的小概率事件也越来越常见。一天都停不下来吃药的感染者该如何应对？除了互相借药，他们还会面临哪些生存困境？
互相借药，免费药品也能“获利”？
“这种情况很常见。”陕西爱之家艾滋病援助组织负责人吴勇对艾滋病患者借药现象并不陌生。有着十多年抗病毒治疗经验的吴勇告诉中新社记者，“有些患者可能出差时丢失了行李，有的忘记带药，或者原计划出差两三天，结果花了更长时间，导致药不够用。”
在吴勇负责的慈善组织里，借药现象很普遍。“前几天我们开聚会，有的患者没有养成随身携带药品的习惯。当天我们吃饭到晚上10点，有人9点半就需要吃药。怎么办？只能问问谁吃的是同一种组合的药，互相借。”
近年来，随着艾滋病感染者人数的增多，忘记吃药、用完药的小概率事件越来越常见，而一些人从中看到了“商机”。
曾创办“艾滋病公寓”、倡导消除歧视的程帅帅就是其中之一。据媒体报道，他在网络上设立“药品转让平台”，收取借药“押金”，还通过收取“代购费”的方式帮助感染者从国外带回进口药品，引发艾滋病患者争议。
北京感染者图特称，“他的药都是病友给他的，或者低价购买的，他把国家免费提供的处方药转卖给别人，从中牟利，这就是倒卖”。
上海感染者艾杰也提出质疑，他表示，“代购的药品由于渠道不明，真伪难辨。如果自己唯一需要的救命药，来源不明，服用后可能会危及生命。这种代购方式合理吗？”
一旦开始吃药，一天都不能停。
借药现象之所以出现，是因为艾滋病治疗中的用药极其严格，感染者一旦开始服药，一天都不能停。图特说：“服药必须按时、适量，尽量按时服药。药物的禁忌症和配伍用药很多。”
“有些疾控中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专业”，吴勇说，由于不是临床救治机构，有工作人员甚至说停药两三天没事，“但患者知道，一天也不能停，医生也不建议停药”。
北京佑安医院感染科主任医师李东增在接受中新社采访时也表示，“停药会使感染者的病毒载量增加，破坏免疫细胞，导致免疫缺陷。即使出现耐药现象，也要及时换药，但不能停药。”
能不能到疫情防控中心、定点医院免费补药？李东增坦言“很难”，他反问，“你怎么证明是丢了，没有骗药？”
四川省乐山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中莫市艾滋病防治项目主任陈晓宇表示，确实有一些感染者在丢失药品后向疾控中心寻求帮助，“流程比较复杂，比如想借两天药，就不好办，一般都是让感染者互相借。”
在其他地方获取药品存在障碍，囤积药品已成为一种习惯
陈晓宇介绍，目前艾滋病感染者管理已在全国各地实施，属地意识强，异地取药难以实现零门槛，可能导致感染者出差时忘记吃药，出门在外无法及时取药。
“另外，由于迁移，感染者可能需要更换领药城市，如果转移手续没有及时办理，新的领药地点还没有收到感染者的信息，就无法领到药，只能暂时求助同病友，借药两天缓解病痛。”艾杰说。
他还告诉中新网记者，“有些患者有囤药的习惯，刚收到药的时候，就拖半个月、一个月再吃，以备不时之需，避免缺药。”
2011年，吴勇负责的公益组织开始收集一些患者因耐药或死亡留下的药品。他说：“按照药品管理条例，这些已经发放和开封的药品是不能收回的，只能作为医疗废物处理。我们把它们当作流通药品，借给有需要的患者。”
“如果病人丢失药物或者携带的药物不够，就会通过微博互相借药，或者向当地慈善机构借药。”图特说，这种方式目前来看是“安全的”，“但部分个体可能担心隐私泄露，不归还借来的药物，这会给借药人带来麻烦。”
医疗空间有限，宽容与理解更重要
自2003年国家提出“四免一关怀”政策以来，13年来艾滋病免费抗病毒治疗范围不断扩大。陈晓宇说，按照现行国家政策，一旦发现感染，只要感染者愿意，都可以接受免费治疗。
但感染者拿药的时间和渠道有限，抗病毒药物并不像民众想象的那么容易买到、拿到。图特告诉中新网记者，“感染者只能到定点医院或疾控中心拿药，有的地方甚至规定每周只能拿半天药。”
此外，感染者还面临治疗其他疾病的不便，日复一日吃药会造成肝肾功能损害，感染者遇到其他疾病时，如果到非定点医院就诊，又担心被拒绝治疗。
对此，拥有14年艾滋病防治经验的陈晓宇希望感染者和医生能够相互理解。他坦言，“有些病人免疫力本来就很差，如果做手术，伤口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反而可能延误病情，一旦出现其他并发症，医生就得不偿失了。”
“为什么我们的药不能分发到其他医院？”图特问道，表达了不少患者的困惑。吴勇认为，“如果艾滋病药物能进入更多医院的药店，患者可以到各大医院治疗用药，不必局限于定点医院，治疗其他疾病的平台也会更广阔。”
陈晓宇希望全社会不要惧怕艾滋病。他说，“很多人不能理解艾滋病只是一种慢性病，一听到艾滋病就觉得它具有传染性，误认为是道德败坏、行为不当造成的。”
“宽容和理解比治疗更重要。”陈晓宇说。（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