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比人贵，为何有的宠物医院却赚钱难？
2021年12月3日，上海浦东新区，一家宠物医院为宠物柴犬治疗皮肤病。 （视觉中国/图）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被开出两张病危通知单、花费近3万元，“嘎藏”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病痛，回到了喵星人。三年前，丹丹收养这只小猫时，她给它取名西北方言“嘎藏”，意思是顽皮的。
就像丹丹和“嘎藏”的关系一样，宠物近年来越来越成为很多人的心理依靠。中国畜牧业协会宠物行业分会指导的《2021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数据显示，2021年我国饲养狗、猫的人数为6844万人，饲养宠物狗、猫的数量达到1.1亿。
宠物饲养的普及也让宠物医疗变得更加紧迫。中国畜牧业协会宠物行业分会会长、新瑞鹏宠物医疗集团副董事长刘浪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目前我国宠物诊疗机构近2万家，连锁医院占5家以上。约20%。主要是医院。
事实上，“看病难、看病贵”不仅是人的问题，也是宠物的问题。据国联证券统计，一只宠物看病的平均手术费在5000元以上，相当于全国城镇私营单位员工的平均月工资。
不过，弗若斯特沙利文大中华区宠物行业分析师曹思杰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宠物医疗整体比较好的净利润率为10%至15%，但“仍有不少企业处于亏损状态”。前期投入高、人工成本高、对进口产品的依赖，都导致宠物医院目前的利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检查费用是人工检查的三倍
在一家24小时宠物医院的急诊科，嘎仓接受了包括心脏和腹部彩超、胸部影像等一系列检查，最终被确诊为肥厚型心肌病、充血性心力衰竭、肾衰竭。肥厚型心肌病是猫的常见病，很容易引起动脉阻塞、跛行、下半身麻痹、后肢发冷、疼痛呜呜等症状。
宠物医生告诉丹丹，加科伊德需要住院治疗。宠物医院工作人员的微表情让丹丹意识到5000元根本不够。确实是这样——每天的检查费、医疗费、护理费都在2000元左右。治疗的十天里，丹丹三次向医疗卡充值3万元，但最终所剩无几。
除了注射、输液治疗外，“加仙”还需要服用一种治疗血栓的宠物药“风子蓉”——一盒70片售价800多元。丹丹调查发现，人用药物氯吡格雷的治疗效果与风子蓉相似。一瓶20片25mg的氯吡格雷仅需30元左右，一片仅需1元多。价格与“丰子荣”相差很大。
这种现象并不少见。例如，利尿、消除水肿的宠物药速尿片，兽用售价为40元（20mg×100片/盒），每片约0.1元，两者相差32倍。
南方周末记者发现，与医院进行人体检查的费用相比，宠物检查的费用可达三倍。例如，“嘎仓”所需的静脉留置针价格为45元，而各省医保集采中留置针最低价格不到5元；狗、猫吸氧的费用为每天200元，医院吸氧的价格一般在几十元左右。猫的一次彩超要600多元，人的彩超只需100元左右。一位宠物主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的宠物在医院一天的氧气价格为1000元。
宠物“看病贵”已成为行业通病。黑猫投诉平台上有1600多起有关宠物医疗的投诉，其中大部分涉及昂贵且不合理的收费。艾瑞咨询调查显示，消费者对于宠物医疗的三大痛点是：价格不透明（66.4%）、医生专业资质参差不齐（51.4%）、医生资质不透明（29.6%）。
更让宠物主人难以理解的是，宠物诊疗质量令人担忧。一位长毛加菲猫的主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该猫在宠物医院治疗10天花费了1.9万多元，但找不到猫的发病原因。也有消费者抱怨，其他宠物医院不会使用该宠物医院拍的X光片，因为不清楚。
选择“等同”人们的药物治疗
当宠物药品价格高的时候，很多宠物主人都会选择给宠物喂食人用药品。
丹丹曾经问宠物医生是否可以给他的宠物喂人用药物氯吡格雷。医生说只要控制好剂量就可以用，但需要自己去买。由于氯吡格雷是处方药，丹丹不得不谎报病情并在网上下订单。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兽药管理条例》，严禁将人用药品用于动物，宠物医院不得销售人用药品。然而，允许宠物服用人类药物已经成为一些宠物医生的潜规则。 2023年3月，福州市农业农村局发现某宠物医院购买人用药品用于日常动物诊疗活动。责令宠物医院立即纠正违法行为，并处以15000元罚款。
刘浪指出，宠物药品临床使用长期依赖进口。虽然国内一些大型动物保健公司正在研发和申请宠物药品，并且部分宠物药品已经批准使用，但从个体宠物治疗的特殊性来看，目前的宠物用药还远远不能满足宠物的医疗需求。 “当宠物医生面临涉及宠物疾病的生死危机时，你是优先考虑法律还是拯救动物的生命？”
在许多国家，在某些条件下允许对宠物使用人类药物。 1994年，美国通过了《动物药品处方法》（ Drug Act），允许在一定情况下使用非动物种属的注册药品，即包括人用药品，并且可以“贴上外用标签”。
还需要指出的是，我国宠物药品仍以进口为主，这也导致宠物药品价格居高不下。刘浪发现，国内兽药企业生产仿制药较多，生产缺乏规划，往往与临床需求不匹配。而且国内兽药企业涉足严重，同品种药品生产企业过多，导致产品销售不畅。供应的畅通反过来也影响了兽药企业的生产积极性。
设备成本高
在宠物医院经营者看来，宠物诊断和治疗“贵是有原因的”。
“宠物不会说话，所以我们需要通过化验和检查结果来对宠物的病情做出综合判断。宠物医生的诊疗技术是花费大量时间学习诊疗知识和工作积累的结果。经验水平差距很大。”刘浪表示，不同的动物对于同一项目，诊疗机构的收费和定价因素受到宠物医生的诊疗技术、不同的实验室方法和判断结果的影响。
以宠物医疗器械为例，由于市场规模较小，市场竞争程度较低，且严重依赖进口，刘浪发现，一些相对特殊的动物专用耗材的价格比同类产品的价格高出3-5倍。人类医疗耗材。
检查费用高也与宠物医疗器械的回收率跟不上折旧率有关。瑞派宠物医院创始人于新义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在2010年购买了一台宠物专用核磁共振机，当时给宠物做一次核磁共振要3000元，但在三级医院只需要800元。 “三级医院一天可以做100次MRI，而我的宠物医院一个月只能做100次MRI，但折旧是一样的。”
如果开宠物医疗社区店，医疗器械等固定设备至少要100万元。其中，一台给宠物拍X光的DR机要15万-20万元，一台彩超机则接近30万元。药品、食品、宠物用品等物品售价20万-30万元。
社区宠物医院的投资回收周期可能需要2-3年，大型宠物医院则需要8-10年。但宠物医疗设备3年左右就会老化，如果继续经营，就需要继续投入资金。
“有一定规模的宠物医院，设备很多，所有设备都有折旧成本，这些成本都会折算成客户的账单。由于国内宠物医疗行业起步较晚，大部分宠物专用设备和药品都需要是进口品牌，成本比较高。”曹思杰说。
劳动力成本限制
宠物主人往往难以感受到的一个隐性因素是宠物医院的人工成本，而这恰恰是宠物医院费用的大头。
新瑞鹏招股书显示，其劳动力成本从2020年的50.6%攀升至2022年前三季度的54.95%，是毛利率下降的主要原因。新瑞鹏宠物医疗集团是中国最大的宠物医疗集团。 2023年1月24日，新瑞鹏宠物医疗集团提交IPO招股书，寻求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被誉为“宠物药材第一股”。
国家对动物诊疗机构执业兽医的数量有严格要求。农业农村部2022年8月发布的《动物诊疗机构管理办法》要求动物诊所应配备1名以上执业兽医；动物医院应当拥有三名以上执业兽医。兽医。
艾媒咨询2023年1月发布的研究报告显示，宠物医疗行业需要约36.8万名专业人才。然而，截至2022年，中国执业兽医人数仅为16.5万人，不到行业需求的一半。如果按照发达国家每千人兽医服务需求比例计算，我国执业兽医缺口达30万人。
与人类医院相比，宠物医院更像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服务行业。人们可以卷起袖子主动抽血，但给猫狗抽血不仅需要一名护士来抽血，还需要一个人抱着宠物，一个人协助。 “这些事情增加了劳动力成本。”广州一家宠物店的何倡导者说。
不过，曹思杰认为，国内宠物医疗人才总体不缺，但缺乏高端人才和专家。与普通人看病类似，在宠物医疗领域，拥有长期实践经验和大量诊断经验的专家比普通宠物医生重要得多。
目前，我国宠物医疗行业执业的兽医大多是动物医学院三年毕业，本科4-5年毕业，而在欧美国家，至少需要7-8年才能毕业。 “培养一名高级宠物医学研究员和宠物专家至少需要7-8年的时间。”刘浪感叹道。
宠物医疗“长坡厚雪”
嘎婷确诊后，丹丹不断自责：如果自己多加注意，提前知道疾病的征兆，或许就能更早得到治疗，结局就会改变。
“昨天小猫疼得要命，需要咬东西缓解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想咬我，差点咬到我手臂的时候才松手，他真的很爱我。” “嘎藏”回复 到达喵星后，丹丹在社交平台上写道。
然而与这份热爱不相称的是，宠物医疗行业乱象时有发生。
2023年“3月15日”期间，新华社报道称，在一家宠物医院，小狗被诊断为“重症肺炎”，四天输液费用2500元，但在另一家宠物医院却被诊断为“轻度肺炎”。肺炎”。只需要2-3次射击。 “宠物医疗市场不断增长的同时，过度检查、小病粗治等不良现象也出现了。”
仅仅三天后的3月18日，一段宠物医院医生虐待猫的视频引发了宠物爱好者的谴责。视频中，一名男子用东西殴打猫，并反复踢它。猫躲在笼子底下，被人用拖把赶了出来，然后又追又打。随后，该宠物医院被停业整顿。
张赫2017年开始涉足宠物医疗行业，最初因为养宠物而选择这个行业。他认为，宠物主人在选择医院时，首先会感知医院是否有爱心。如果他觉得医院不关心，他肯定会拒绝。
宠物医疗仍然是一个年轻的行业。 20世纪末开始，一些大型动物医院开设了小动物门诊。进入21世纪，随着城市养狗政策逐渐放宽和宠物医疗快速发展，不少兽医开始探索宠物医学专业。
刘浪认为，宠物医疗行业起步较晚，监管滞后。 2018年，多项与宠物健康相关的法规政策出台。在疾病防治方面，由于传染病与公共卫生安全密切相关，行业监管将更加严格。 “宠物医疗行业的监管问题引起了社会、宠物主人、宠物医疗利益相关者的关注。”
尽管宠物医疗的利润微薄，但不少从业者仍然看好宠物医疗的前景。与欧美发达国家相比，目前我国宠物市场无论是人均拥有宠物数量还是宠物花费成本都远远落后于欧美国家，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未来。
“我觉得90后愿意花钱养宠物，现在养宠物的数量在快速增长，再过几年，宠物的衰老就会越来越严重。其实就像随着人们的老龄化，我认为医疗保健的需求将会爆发。”张鹤对宠物医疗的市场前景充满信心。
与不断增长的需求相比，目前不足2万家的宠物医疗机构可能还不够。美国咨询公司Frost & 预测，宠物护理将成为中国所有宠物市场中增长最快的部分。预计2021年至2026年中国宠物护理市场将以20%的复合增长率增长，占宠物市场的25%。 %。
曹思杰认为，宠物医疗还处于早期阶段。 “宠物医疗是一条坡长、雪厚的赛道，从国外的历史发展来看，相信未来利润水平会逐渐回归合理水平。”
（丹丹、张赫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宋秉臣南方周末实习生李一凡、赵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