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 | 我的2020：重续高尔夫球缘
▍访谈
重拾高尔夫联系
我的2020
余：您是一个很爱运动的人，今年被困在美国，有时间运动吗？
陈：我运动还是比较多的。上半年主要在加州，主要是跑步、健身器材。9月，我搬到了南卡罗来纳州，这里天气好，高尔夫球场多，一个同事喜欢打高尔夫球，我就干脆把丢了多年的高尔夫球捡起来。说起高尔夫，我第一次接触这项运动是在90年代末，那时候我刚到加拿大，家附近就有高尔夫球场。那时候高尔夫在国内还没流行起来，一直被称为贵族运动，显得很神秘，离普通百姓很远。到了加拿大之后，我发现高尔夫是平民运动，不管是商人、职员、工人，都可以打。一开始完全是出于好奇，想着何不趁这个机会，试试看这种所谓的贵族运动是什么感觉。谁知道这次接触之后，我竟然迷上了它，而且迷恋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前后大概有十年之久。因此，我儿子出生时，我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高尔夫”，一直到现在我都这么叫他。你可以想象我有多迷恋。
打高尔夫的这10年，我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从对高尔夫一无所知到慢慢了解高尔夫的历史文化，享受这项运动带来的身心愉悦。当时我经常往返于加拿大和中国之间，能够看到双方在高尔夫方面的文化差异，包括打球群体的生活状态、球场礼仪等。其实打得好不好只是纯技术问题，即使是职业球员也应该注意。作为普通参与者，我平时更关注在高尔夫球场上所见所闻，感受不同国家完全不同的高尔夫球场文化。
余：俗话说，“南橘北橘”，很多东西移植到中国后都会发生变异。
陈：对。高尔夫起源于苏格兰，也就是在英国开始兴起，最早是苏格兰牧羊人用木棍敲打石头打发时间，看谁能把球打得更远更准。后来逐渐演变成现代的高尔夫。英国是现代体育的发源地，很多体育运动都是在英国开始的。当时喜欢运动的人，不全是贵族，但至少都是社会中上阶层，比如医生、律师、银行家等，是当时体育运动的主要群体。我看过一部英国电视剧，讲的是英国职业足球发展史上的一个关键事件。早期的足球俱乐部都是由上面提到的精英们组成的，都是社会地位和身份平等，运动纯粹是为了爱好和荣誉，没有什么收入。后来，开始出现靠踢球赚钱的“职业球员”，这些人大多来自社会下层劳动阶层。他们组建的俱乐部在技术上开始逐渐超越那些精英俱乐部。这引发了一场影响职业足球未来发展的大争论。由“职业”工人组成的俱乐部是否应该被允许参加全国联赛？最终在观众的支持下，“职业”足球终于接受了工人，并逐渐发展成如今的样子。一项运动如果不带平民来玩，那么它只能是小众，永远成不了大气候。高尔夫也经历了这个过程，从一项相对贵族化的运动变成了平民运动，最后普及开来。这项运动从欧洲传到北美，在北美得到了发展和推广，北美是高尔夫运动最普及的地方。美国目前是高尔夫运动最大的国家，打高尔夫的人数、高尔夫球场的数量、这项运动的商业价值、比赛的奖金等，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我没有研究过高尔夫运动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但我知道1949年以前中国有好几处高尔夫球场。之后中国就把高尔夫球场全部关闭了，大概被定义为资产阶级、买办的活动场所，和普通民众没什么关系。直到上世纪80年代，北京才有了日本人修建的高尔夫球场，就在风景秀丽的十三陵水库旁，但当时很少有人知道，和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没什么关系。直到1989年夏天，学生出来反腐，抓住当时的总书记经常去十三陵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球作为反腐的证据，老百姓才知道北京还有这么一个神秘的地方。这大概是1949年以后北京修建的第一个高尔夫球场，到2000年左右，北京才十几二十个高尔夫球场，但是从2000年到2010年，这短短的十年，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北京修建了几百个高尔夫球场，全国大概有几千个。
余：现在美国有多少个高尔夫球场？
陈：我现在居住的南卡罗来纳州人口只有500万，高尔夫球场大约有500个，平均每1万人拥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如果是整个美国，我以前看到过一个统计，大概有1.6万个高尔夫球场，平均大约每2万人拥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如果按照美国14亿人口的人均数量来算，中国应该有7万个高尔夫球场，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一是中国是一个土地和水资源非常匮乏的国家，没有足够的土地资源来支撑大量的高尔夫球场；二是高尔夫在中国是一项非常有争议的运动，政府认为这是一项奢侈运动，一直在打压，不让其发展。现有的高尔夫球场绝大多数都是非法的，没有正式的执照，只能以公园、绿化、养老项目的名义经营。政府随时可以把你关起来；第三，高尔夫在中国不被当做国民运动，而是被当做高消费，只限于精英阶层，主要消费者是官员和商人，高尔夫球场是官商结合最常见的场所，后期高尔夫球场和房地产开发紧密结合，更显得诡异。总之，高尔夫在中国好像已经完全背离了一项运动的本质，充斥着腐败。这也是事实，贪官的罪行中，不少都有这一条：违规打高尔夫球、进私人会所。所以，长期以来，高尔夫在中国人心目中并没有形成一个好的形象。难怪，打高尔夫的人要么是行贿者，要么是受贿者，我想这两类人占了相当多的人数。像我这样纯粹出于兴趣，既不行贿也不行贿，纯粹自己掏钱打高尔夫的人比较少。说实话，我在中国打高尔夫球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官员来打高尔夫球，一次也没有。
郁：高尔夫在本届东京奥运会被列为正式比赛项目，它的魅力是什么？又是什么让您重新回归高尔夫运动呢？
陈：高尔夫多次被列入奥运会比赛项目，说明它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可以算是一项群众性运动（只在发达国家）。相对于其他运动，我觉得，第一，它是一项纯个人运动，没有队友，没有比赛，就自己一个人打。你的成绩完全取决于你的能力和心态。另外，业余高尔夫对身体条件的要求不是太高，不像跑马拉松、打网球、篮球等，对体力、敏捷性、弹跳耐力等都有一定的要求。高尔夫在这些要求上就比较低，更多的是一项智力型运动。而且，不管什么水平的选手，都可以一起比赛，享受比赛的乐趣。第三，这是一项在绿草地上的户外运动，需要挥杆、走动，自然环境中的空气清新，对身心健康一定很有好处。这项运动的缺点，我感觉就是时间成本太高，如果打一轮高尔夫，算上开车在路上的时间，基本上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从运动角度来说，太没效率了。比如你出去爬山或者跑步一个半小时，基本都能完成，能起到很好的锻炼效果。但如果你打高尔夫球，可能还不如忙碌一天后跑半小时那么有效果。
2010年决定开始减肥的时候，我做过权衡，为了更高效的达到目标，我选择放弃打了10年的高尔夫运动，因为运动量太少，要达到运动量，我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只好换另外一种运动方式。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不打高尔夫，我既达到了减肥的目的，又节省了时间。 时隔十年，为什么我决定重新拾起高尔夫？这一次，我因疫情被困美国，主持南卡罗来纳工厂的建设。南卡罗来纳有很多高尔夫球场，一年四季都可以打球，价钱也很便宜，是高尔夫的圣地，公司好几个同事都喜欢打球，也有球友互相鼓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觉得这项运动更适合我，它讲究平静，不跌宕起伏；讲究稳定一致，注意力要高度集中；它需要心态平静，不能焦躁；相反，它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不是很高，没有激烈的对抗，不容易受伤等等，所以我觉得这项运动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挺适合的。
于：你现在多久打一次疫苗？那里的费用高吗？
陈：这几个月基本每个周末打一次，平日主要在练习场练习，慢慢找回球感。西方国家的高尔夫球场主要分两种，一种叫公众球场，对任何人开放，随时都可以预订，只要你有空，就可以打。另一种是俱乐部制球场，只对会员开放。在美国，75%的高尔夫球场都是公众球场，俱乐部是少数。公众球场也分不同等级，就像酒店一样，有三星、四星、五星。打一轮球的价格从二三十美元到一百多美元不等，但大部分球场都在三四十到五六十美元之间（平日和周末也有不同价格，不同时间段也有不同价格）。对美国人而言，相当于中国人花几十块钱打一场高尔夫球，和看场电影什么的差不多，普通人都能负担得起，所以才说它是平民运动。而在中国，高尔夫很大程度上已经演变成一种社交、娱乐的手段，成为官商勾结的载体，让原本健康的运动失去了味道。
- 结尾 -
文/陈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