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粮食 刘恒

日期: 2024-09-16 17:01:49|浏览: 33|编号: 95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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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粮食 刘恒

后来,当人们回忆起那天早上杨天宽离开洪水谷的经过时,他们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他们只记得一件事,但不知道这是否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扛了两百公斤粮食。”

这番毫无味道的谈话已经说了三十年了。它之所以没有味道,是因为从那天早晨起,那些日子的味道太浓了。

杨天宽在雾中行走,步履轻盈。他背着一个花篮,篮里装着一个粮袋,鼓鼓囊囊。这些都笼罩在白烟之中,让人怀疑他背的是空篮。但他前些天确实从各家借过粮,也挑出过粮的用途。他走得如此轻快,也正因如此。

但人们只说:“他扛了二百公斤小米。”这让这位一心想结婚的单身汉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杨天宽像驴子一样扛着粮食到了那地方,觉得受了屈辱,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呼气,眼睛不停地往后翻,那人茫然地问他:“新粮?”

他点点头,汗珠落了下来。男人身后放着一副矮鞍,也没考虑有多重,只是掂了掂,用肩膀一推,就把粮袋推到了骡鞍上。

“没事了,哥哥休息吧。”

那人笑了笑,牵着骡子走了。骡子后面走出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他。杨天宽只看了他一眼,不敢看他。他想杀了那个离开的人,但他没有力气。他叹了口气。这一声长叹,成了他永远摆脱不掉的话题。

真难看,两百斤小米换来一个胆囊,值得吗?想了想,他觉得值得,毕竟自己有女人了。于是,他带着女人上路了,光棍心里在仔细想着路尽头的老炕。事情发生得比他想象的要快,女人生气了。

你的甲状腺肿是怎么长出来的?”离开清水镇的后街之后,杨天宽有话要说。

“从小时候开始。”

“你的男人是因为讨厌你才出卖你的?”

“我让别人卖了六次……如果你想卖,你可以卖七次。你会卖吗?如果你想卖,你可以省去来回跑一趟的麻烦。镇上有个市场。你会卖吗?”

“不,不……”女子说话出奇的快,田宽心中慌乱,但还是下定了决心,“不!”

“对啊,背着两百斤粮食上山,压死你了!”女人咯咯笑着,扛着吊带往前走。田宽已经不管了,只盯着身旁那马一样肥的屁股和山下山道上抬起的两只红薯脚。

“甲状腺肿大会影响生活吗?”田宽有些担心。

“怎么了?又不是裤裆里……”女人话语风骚,让光棍激动不已,“想要什么都可以!你信吗?”

“是的,是的!”

最后,那女子走到坡底下大小便,却站不起来了,田宽便把她抱到草丛里,一边大叫一边帮她大小便。进了村子,那女子的瘿瘤不但没有让田宽尴尬,反而让他觉得这是一块舍不得割舍的好肉。

那时土地分了没多久,杨天宽家人口多,地不够用,村里给他分了两亩胡萝卜地,地很肥沃,但离路远,是日本人当政时游击队留下的,很多年没种了。天宽性子木讷,啃不动没人要的地,就苦着一张脸忍了下来。可那女人不肯,她爬上猪棚当街骂人,她骂的每句话都是骂猪的,可是谁也不愿听,把村干部都吓得谁也不敢露面。

“猪,谁生的你,你祖宗造孽,欺负我男人,现在长得这么漂亮是吧,还抱怨什么,看我拉屎给你吃,你这个烂心肠……”

人们只知道田宽娶了一个满身甲状腺肿的女人,长得丑得要命,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能言善辩,像个惹不起的恶魔,没人敢惹她。田宽也因此变得有些害怕起来。女人的甲状腺肿越哭越亮,圆圆的像霹雳,他一下子矮了三寸。他觉得做男人没什么刺激的,比不上这个女人的开朗。他从厨房里舀了一桶水,胆怯地劝她。

“我累了。好啦……下来喝点东西。”

“你是哑巴吗?尿尿屁都不会,该死!我下去你上来,你给我喊一声,操你那个恶霸祖宗……”

田宽将女子扶进屋里,心里有些心疼。这女子是混血儿,以后的日子也过得不好了。不过,不管怎么骂,女人毕竟是女人,身体强健,力气大,炕上田里什么事都能干。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女人果然勤劳,她扛着锄头和一些粮食,在呼伦沱搭建了一间茅草屋,一连住了五个晚上。白天,他们赤膊翻着坡上的黑土,晚上,他们直立在草席上,四条白腿交缠在一起,闪闪发亮。三天过去了,天色低垂,但女人不知疲倦。她打扫完地,让丈夫在茅屋里休息,独自下山背回一筐筐山药种子。种子被切得均匀,拌上烧焦的草灰,两两埋在松软的泥土里。这个女人很能干。

入秋后,天宽家里山药吃不完,他的舅父杨天德有了四个孩子,谷子长势不好,天宽就想收留他。

“废话,吃饱了就不想饿,你不怕我我就怕以后饿死,让他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女人拦住他,在屋后挖了一个大窖,把黄皮山药像鸡蛋一样堆成一个小山丘,封了起来。她的话伤人,她的心也伤人。田宽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但他心里知道,这个女人服侍他很好。他们夫妻俩的日子过得够多了。

后来她们有了孩子。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女人仿佛打开了壳,一个又哭又吃的孩子就降临到这个世界。一直到她四十岁,怀里几乎一直抱着一个吃奶的婴儿,小黄嘴吸吮着她萝卜般的乳头,吃饱了就用嫩牙磨着她的甲状腺肿,用口水鼻涕蹭着她的脖子。

奶水总是很足,三伏天,天宽蹲在北檐下,她站在厨房门口,孩子们就和她玩,抓不住就直接按,一条长长的白线就飞进天宽的碗里。夫妻俩闲暇时开玩笑,奶水就把天宽的眼睛弄得酸酸的,这一切都成了男人的骄傲。

但女人不是牛,孩子也不是永远长不大的,需要吃饭,孩子也一样,大大小小八张嘴,总得吃点像样的东西填饱。田宽最初只是享受着养育孩子的快乐,等到有了更多的孩子,他才明白,自己和妻子一辈子都在挖坑,无底洞。孩子就是一个永远填不上的黑坑。生下第三个孩子时,锅里的玉米粥变得稀稀落落的,再也没有变稠。等到第四个孩子能端着碗捏紧的时候,粥已经变成了绿色,他们每顿饭都离不开玉米叶。

孩子们的名字都好听,都是吃的。大儿子叫大姑,四个女儿分别叫大豆、小豆、红豆、绿豆。最后一个也是儿子,叫二姑。二姑四豆,寓意着家财兴旺。可一上床,就空着肚子躺在炕上,天宽和妇人也只能叹气。

几个孩子的舌头很好,又长又灵活。

后脑勺一巴掌,脸颊上泪流满面,舌头挂在下巴上,小脸挤进碗里,这是兄妹俩做的最早、最严重的事情。如果外人进天宽家,就能看到八个碗盖在一家人的脸上。舌头在粗糙的瓷器上摩擦、发出的咔哒声能把人吓坏。

天色昏暗,看不清人影。天宽经常在星空下走访,他背着个小袋子,仿佛背着一颗心,羞愧又恐慌。要是遇到不肯借给他食物的人,他就会想躲进破袋子里。洪水峪恶人少,不借给天宽食物的人也不多,天德就是其中之一。

“不借给我,就把胆囊拿出来!”

被舅舅们和堂兄弟们说到这里,田宽猜想这几年的山药蛋账还没算完,只好结结巴巴地走开去告诉那女人,那女人随即破口大骂:“这是男人的孩子吗?完蛋了!”

她气得喘不过气来,便到天德的菜园里摘了一颗白天看上的南瓜,加了盐煮熟了。天德在菜园里蹦蹦跳跳,拔着光秃秃的南瓜藤时,天宽的孩子们已经把南瓜籽拔出来了。

这家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女子姓曹,无人知晓她的名字。她告诉人们她叫杏花,但没有人相信她。浠水荒山里没有杏子,只有洪水峪有杏子。杏花是她出嫁后取的名字,但大家都说她不配,所以就不叫她杏花。人们只把她脖子上的肿瘤叫做“甲状腺肿”!

她的西水口音短促尖锐,说话快的时候能发出公鸡踩蛋般的声音,咯咯直叫,嚣张跋扈,让人觉得这样的嘴巴只适合骂人。而她确实很会骂人,骂人的时候会用很多脏话,恍惚中她会突然变成一个男人,有着比一般男人更大的勇气和本事去羞辱对手或者任何和对手有关的女人,不管她是活着的,还是在坟墓里。

在这里,男人打老婆是常有的事,她来了就骂天宽是王八蛋,让天宽的老婆揪着耳朵在院子里打,这又是习水的习惯,人家根本就不敢靠近她,就当她习水的母老虎。

红豆生的那年,队里的食堂倒塌了,田里也发生了灾祸。人们看到树皮红了,甚至看到一把小草都流口水。恰巧有一小队正在演习的战士路过山岭,顾带提着刚生一个月的红豆跟在后面。他从拉着开山炮的骡子屁股上拿了一筐热乎乎的粪肥。天宽见晒在太阳下,还以为真是粪肥,就捡起来倒在猪圈里。顾带看见空篮子,跳出屋子,扇了他两巴掌:“你瞎了眼!骡子放屁我不介意闻,你介意看吗?你自己动手吧!煮一锅能煮的……”

小米和豆子们看着爸爸被打,转着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子。墙上有好几个脑袋在笑,在叹气。她不是母老虎还能是什么!可人们发现她已经拿着筛子去了河边。

骡粪沾染着猪圈的脏臭,必须洗得很细。草棍渣随水漂走,剩下的是整颗碎玉米粒,两手就能抓得住。杏叶发酵的锅上,是一颗颗金灿灿的谷粒。一边搅动舌头,一边慢慢咀嚼,能感觉到骡子大肠的蠕动。天宽一家人吃得舒舒服服的,这女人真好,天宽一边用筷子戳着肥肉的脸颊,心里想着。村里人只好默不作声。一百个坏人不如一个好人,这女人真是坏透了。

那些日子里,天宽家的墓地里一直没有新土,这既是运气的缘故,也是那个满口脏话、心狠手辣的女人的缘故。

生活艰苦,却很难博得她的一点同情。她干活儿和男人一样卖力,取决于她干什么。在家里,她腰上顶着主篙,推着磨盘,走路发出咚咚的声音,像蒙着眼睛的野兽,能把拉着副篙的小孩和女孩子掀起来。从风火墙挑柴回家,一路上要休息六次,而她只需要休息两次,她那捆柴火的劲头足以盖住半面墙。她早晚挑十五担水,雨雪都拦不住她。五担装满了她自己的坛子,十担送给了烈士家属和军人家属。不是因为她善良正直,而是受了一天四个工分的诱惑。在田里就不一样了,一旦干活,她立刻就没了力气,变成了一个懒惰到极点的人。当别人锄着两梯玉米地时,她可以躲在深林里,不沾泥土,缝半个鞋底;到很远的地方收割麻,男人要挑八十个,女人要挑五十个,她却像个小女孩,只夹着一个带有粗镐柄的捆子。

“甲状腺肿已经长到你的臀部上面了,你扛不住吗?”船长责怪她。

“你背不了我。我把你夹在我的两腿之间!”

“…你的篮子不是空的。”

“空了你们六个小祖宗岂不是要饿死了?是天宽打的你们,你还敢这么说!”

她狂笑起来,队长皱着眉头不说话。她的筐里装着在泉水中浸泡了半个时辰的麻苗,叶片碧绿,香气扑鼻,就等着下锅煮。别人休息的时候,她却不休息,在草坡上捡这玩意儿,这可是村子附近山里罕见的野菜啊!队长能说什么呢?难怪,他自然不能尊重,她也没办法!

奇怪的还不止一件,她身上有口袋,下班回家一搓手,莫名其妙地掏出一根嫩玉米棒,一个谷穗,一个梨子,一个李子……时间久了,能掏出很多。但没人能抓到她,也没人知道口袋在哪儿。有人猜测是在她的裤裆里,但那毕竟不是老妇人能摸到的地方,不好验证。或许人们就是不想抓她。田宽或许不了解小秋寿的真面目,他只知道女人就是不善言辞,但有了孩子之后,肚子就紧了,手就不灵了。不能说他嘴巴打不中,想用手打她估计也难。再说,养活了很多人,女人的本事什么的都有用。

这些爪子疯狂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

邻居家在院墙边搭了一个葫芦架,一棚水汪汪的小叶子,几朵白花挤在墙头,绿豆和二姑伸出小手去够。

“看!让它长出来……”胆囊心里有想法,但没说出来。白花枯萎后,茎上挂着几个拳头大小的球,像被吹了一样鼓了起来。邻居家的女人也很聪明,趁着胆囊干活的时候偷偷溜进去,用藤圈把葫芦一个个地套住,这样既防止了秧苗倒下,还暴露了主人。胆囊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邻居们翻墙来看热闹时,她转过身去,藏起冷笑,不让任何人知道。

等到葫芦长大了,胆囊像北风一样把它们给砍断了,以为两个茄子就够一天的饭了。他们继续做饭,骂骂咧咧,邻居家的小男孩把爬墙来操他的小偷的妈妈打了一顿。胆囊从这边冲出来,一脸威胁的神情。他不骂人,只骂葫芦。他骂得满肚子委屈,葫芦就成了荡妇,把她那美丽的身躯越过墙去勾引无辜的胆囊。

“亲爱的,你天生就是被操的,记住明天要是有什么事,就回自家院子去,钱自己留着……”

声音渐渐小了,邻家女子羞愧难当,只剩下拔秧的力气,把棚上的葫芦都扯烂了。遭殃的人都说习水的女子不是人,田宽也觉得这女子大概是被妖魔附身了。

那一年,粮食匮乏。但二古已经七岁了!他被魔鬼附身的日子,让他没有休息过。

五十岁了,想不通自己是怎么长大的,肚子里装的什么。我木讷得像根木桩,躺在炕上,心里老想着小时候那沉甸甸的两百斤小米。老鼠嘴里冰冷酸涩,愁绪袭来,一声又一声。

“你哭什么?你见到我那天就开始哭了。我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亏,不亏!”

夫妻俩没事干,只能睡在破烂的床上。以前田宽说几句话,就会弯腰躺下,让女人浑身冒汗。现在他不能再这样了,他连看女人屁股都不想看。再说炕上还有好多孩子,大姑大豆怕是受不了听到父母的呼吸声。

最后一次是在花园里,在黄瓜架后面。他们在月光下工作,慢慢地、稳步地工作,随着性爱越来越浓,Gall Bag问道:“我们明天吃什么?”

田宽一愣,自言自语道:“吃什么?”然后拎着裤子蹲下。他仿佛解开了一道谜,找到了做和吃之间的联系。他回想起来,隐约捕捉到那两百斤小米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仿佛看到自己不认识的祖先们在做、在吃,一个在对另一个唠叨:“明天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他问加尔包,无论她粗糙的肌肤在月光下看起来有多么白皙细腻,他都完全失去了兴趣。

“〓子”

“你在哪儿找到它的?”

“马鞍房,小豆眼光真快,这丫头进步真大啊。”

“……仓库后面的田地里有一个老鼠坑,我怕真正的食物会被吃掉。”

田宽认真考虑了郝渥儿的方向,从此心地单纯,对与女人发生关系的想法漠不关心,甲状腺肿也随之消失,在炕上不再向他伸手。

吃什么?细细想来,在这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旧事上,夫妻俩从来没有一天怠慢过。

女人越来越憔悴,像只病虎,焦躁中又加了悲伤,甲状腺肿已经出现皱纹,不再像亮粉色的气球,骂人的时候也充不进气。

田宽茫然地想着:你们担心够了吗?看着六个孩子一个个都饿得要命,大大小小的都得了鼻涕虫病。我心里有一团火焰,燃烧着,冒着烟,向上推着。

他真想活捉它,然后把它打死!

鲁豆辍学、二姑上学的那年,洪水峪过得还不错。虽然这边那边又生了几个孩子,人均耕地也从9亩降到了7亩,但粮食还是够卖的。家家都有一张购粮证,每人20斤,吃完了就到公社粮仓里去买粮。夏粮在田里绿油油的时候,山路上总有人提着空空的、鼓鼓囊囊的袋子,犹豫不决地走来走去。那天早上,顾岱挑了八担水,晚上留七担,喂了鸡、喂了猪、喂了人,然后夹着购粮证离开了家。她离开村子的时候,见到她的人都觉得她长得好看。后来人们才知道,面目狰狞、心狠手辣的人,并不是好兆头。

公社粮仓柜台外挤满了人,人虽然挤,但看上去并不怎么饿。瘴气的拿着空袋子,发现钱和购粮证都扔掉了。天生性子急躁的他,立刻发出一声怪叫,倒在地上吐白沫。买粮的卖粮的围着她,看着有趣的瘴气在她胸前滚动。大家都伸长脖子,眼睛鼓鼓的,像黑鸡一样。粮仓里一个人挤不开人群,他装模作样地背诵着一句名言,说大家从五湖四海,为了某个目标,一起来到这个地方,意思是要挤进去……救命啊,救命啊,当时流行这个,而且管用,于是人们就给他让路。他懂事,走到柜台后面端出一个大茶壶,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然后往瘴气的脸上喷。喝了几口牙刷水之后,她的嘴角就不抽搐了,但是眼睛还是一动不动。

“哪个村子?”

“丢失的。”

“您姓什么?”

“丢失的。”

“缺了什么?”

“丢了,丢了……丢了……”

女人歇斯底里,这让周围的人更感兴趣了。男人拼命炫耀自己的力量,用力掐住她人中,说:“你跑不掉的,快过来!”瘴气得浑身乱跳,最后尖叫道:“操你妈!”她起身逃跑了。

甲状腺肿哭得软塌塌的,她这一生都那么坚强,可她也不知道眼泪从何而来。她走了两趟,摸遍了十几里山路上的每一块石头,然后在草丛里脱光衣服,屁股露在外面,撕开衣服上的补丁,希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等月亮出来了,她才回家。田宽在油灯下抽着烟斗锅,旁边的桌子上还剩着一碗粥,她盯着那碗粥发呆。

“妈妈,快吃粥!”二姑跳过去,拉住了她。

“不,我不吃了……”女人像是猫一样说道。

天宽知道事情不对劲,一边问,一边心里火苗大起,手都抖得不知道往哪儿放,女人从未展现过的柔弱,让他胆子更大了,男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失败者!”

他大吼一声,把碗里的粥摔在地上。

“美食家!”

我一生中从未感到如此幸福。

“如果你失去了食物,我就吃了你!我会吃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控制不住手,冲过去对着无头无脸的女人打了一巴掌。他的大巴掌在女人的头和瘴气上来回弹动,打得她难受极了。村民们蹲在夜场里听着,明白了,瘴气重的男人又变回了男人,把女人的威风打没了,她半辈子都在为争取食物而拼命,结果却没了饭吃,这就是习水女人的命运。老天爷宽,打死她吧!

正当他狠狠地殴打她时,一阵长号声响起,他被停职了。

“天啊,无论是谁捡到了粮票,都请让他把粮票还给我家吧,我的粮……”

这首歌是复调的,唱了好几遍。月光把脖子上的肿块照成了一团白光,在漆黑的院子里闪闪发光。田宽擦了擦酸酸的鼻子,点上灯笼就走了。

一位睡不好的邻居,半夜听到了鬼去泉边挑水的声音,还有红薯脚踩在石板上的声音,还有蒜泥臼的声音,很清脆,噼里啪啦的,像硬壳破裂一样,之后就没了声音。

田宽躺在山道上,一盏灯笼照着东西,他的妻子则躺在席子上吃着苦杏仁,天上的星星点点,冷冷地眨着眼睛看着。

田宽灯油用完了,回家一看,听见两里地外的村子里传来凄惨的哭喊声,原来是自己家的窝子里粮食在吵闹。院子里吵闹不已,豆子滚滚地从门外迎接他:“爸,快看妈!”他一听吓得魂不守舍,走到炕边。老太太丑陋的脸扭曲着,还有些呼吸,但呼吸声却惊恐不已。他接过二姑端来的碗,在粗瓷上抹了一指的杏仁渣。这才想起她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再也不想吃东西了,就吃了这个。田宽也想吃一辈子不饿了。

天刚亮,一扇门板就从村子里出来了。几个邻家小伙子抬着它,大头睡得高高的,眼睛闪闪发亮。大姑在前面带路,天宽在舅舅和弟弟天德的陪同下,跟在后面。一行人在雾气中顺着山势滑下去。天宽走得迷迷糊糊的,仿佛回到了快二十年前的那个早晨,可那两百多斤的小米实在是太重了,压扁了他,把他压成了薄薄的一块骨饼。

大姑叫他:“爸爸,妈妈有话要说!”

门关得很紧,田宽把耳朵凑到她面前,听不清楚,只好拉着自己的肿块,凑近她的嘴。

“该死的!”

沉默良久,他才再次吐出两个字。

“食物……”

天宽很伤心地点点头,最后一次抚摸女孩的头发。

等到门板即将飘出山谷时,大姑带着天德的儿子出去方便。男孩走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大声撒尿,然后像蛇咬东西一样尖叫起来。天宽冲过去,一眼就抓住了绑着橡皮筋的袋子。它躺在岩石根部,被几捆草覆盖着,像一块灰色的石头。两尺之外是两块不太新鲜的绿色粪便,是人类的。天宽明白为什么是绿色的。但他显然已经完全糊涂了,像个傻子一样东张西望,脸色很快就没了血色。

如果泥土变成石化,未来的考古学家将会感到尴尬,他们将会陷入历史的迷宫中,并难以解决年龄和种族的问题。

瘿袋走了。天德的儿子拿起布袋,说:“姑姑,老天爷又把您的粮票还给您了!”姑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大大的瘿袋闪着黄光,仿佛被这突如其来、令人心惊胆寒的事情吓了一跳。

“阿姨,你〓〓!”

“闭上你妈妈的嘴!”

田宽大喊侄子,大姑哭了起来。田德踢了儿子一脚,见那人确实死了,又冲过去踢了儿子一脚,田宽哭了起来。他收起布袋,从女人垫着的麻袋里掏出一个麻袋。卫生站不用去了,吃的还得买。其余人提着瘿袋往回走。夫妻俩一硬一软,暂时分开了。

买了一袋粮食,刚好够来送葬的村民吃上一顿。田宽一家人自然也加入到抢粮的人群中,吃得津津有味,开心极了。母亲的死,对他们来说,也算值得了。

“明天我们吃什么晚饭?”

天宽一个人在思考这对夫妻的阴谋,他知道女人有多难,晚上他赤身裸体翻身,被子里空荡荡的一片让他心痛不已,然后就听见女人清脆的脏话:“该死的……食物!”

这位仁慈、正直的老伙伴已经走了。

没有了母老虎,红水谷安静了许多,寂寞了许多,没有了她那鸡踩蛋般的呵斥,生活也不再那么急促,小米豆子们也从妈妈的暴政中解脱出来,活得开心了,毕竟岁月一天天不同,大家的肚子都大了一倍多,但总体来说还是够饱的。

如今杨天宽已经六十多岁了,心地还是那么善良,说话轻声细语,像个老太婆。他这一生从来没尝试过炫耀自己的男权,也许曾经有过,但那一次却害死了妻子。他去承包地干活的时候,时不时还要去墓地,小心翼翼地拔除土堆旁边的杂草,他后悔极了!

儿女们无债一身轻,几乎忘记了母亲。细细回想,他们更加确定她是个了不起的人。二谷读高中时,翻过一本医书,发现甲状腺肿就是“甲状腺肿大”,于是母亲脖子上挂着个肉球在他脑海里走来走去。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总归是一种良方,不能说是不孝。大谷、豆豆、小豆都有孩子,他们的孩子没有玩苦杏仁,说明他们还是记得一些事情的。

然而,老一辈喜欢讲述甲虫的故事。

Cao 是因为它而来的,因此离开了,但她深深地​​爱着他们。

“该死的……食物!”

这不是一个责骂,无论是责骂还是被责骂的人,我们都应该在她的坟墓上方询问天空。

(从中国选择,第9期,1986年)

Liu Heng是“ Dog Day的食物”的作者,他于1954年出生于1970年代后期,他开始创作文学作品。刘亨的大部分小说都与农村的生活相关,而农村的生存问题和土地问题是他的作品,尽管他的作品中的角色也很生动,但他的创作的目的也不是典型的,否则典型的描述是一位典型的描述,精神。因此,Liu Heng始终专注于研究角色作为他的创作中的阶级,然后深入探索人类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之间的关系以及他的作品所面临的现实障碍。

“该死的食物”在一个特殊的时代讲述了一个关于汉山的农民,他的妻子以200公斤的数量来生下了六个以食物的命名的孩子。奇异是因为她丢失了谷物购买证书。

食物是人类的最基本的生物本能,食物不可避免地成为人类生存的最基本需求和条件,这是“食物”的最基本需求,这是对人类生存的最基本需求,并使用它来观察单调和困难的生活道路。另一方面。

在当代文献中,“狗日的食物”是一项早期作品,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中描述了农民,在“十七年”中,专注于农民的政治,阶级和社会属性。刘亨所描述的农民已经向前迈出了一步,他们已经掌握了农民自然属性的掌握和表达。社交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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